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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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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恕罪!”

    一刻钟之后,传来了这声嚎叫。

    这十个人原本皆咬牙忍疼,一人忍不住喊了出来,声嘶如马哀鸣,似堤坝泄洪,开了个口子,便接连响起。

    太子不为所动,反而缓缓闭上了眼,棍棒拍打皮|肉之声,入耳不绝。

    地牢原就建在地下,不见天日之所,能见之光,皆系高烛火把。

    火光烛光交相而映,把一张冷峻的脸完全暴露在余下的四十七人眼中。

    一人跪了下来,随着跪倒一片。

    有人哀求道:“求殿下、求陛下手下留情。罪臣曾在孔湘部中为兵,有幸得见将军,她曾对我等说过,年轻兵卒是军中生机所在,爱之惜之,日后定有一二可以成将成才保家卫国。”

    他言辞恳切,热泪将下,“殿下所罚这些人,他们、他们可都是精锐啊!若有战事……他们不该舍命此处!我愿相替!”

    连严玉良都看过来。

    太子眼皮未张,垂臂于太师椅把手上,没有丝毫被说动的痕迹,吐出两字,“继续。”

    隔壁棍棒之声未停,嚎叫哀声渐渐小了起来,有一些人句子都难吐露完整,只能发出破碎的几个音。

    “若将军在世,我等何至于……”

    太子眼睛倏然睁开,“孤劝尔等,慎言。”

    他扶把手而起,用极冷淡之声道:“南迁一事,你们愿意也好,抗拒也罢,就算是爬,也给孤爬到南直隶去。抢烧军中文书,是死罪。自古以来,犯死罪而活者,要将功折罪。迁过去,还能勉强留下你们的命。”

    声音中含了些许嘲弄道:“还想保他们的命?”

    “想。”那人沉默了很久,极为严肃认真地答道。

    太子随意望过去,看见一个中年武将,蓄着一口粗须,身上有摆脱不掉的杀气。

    这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人。

    却还如此愚蠢地被人以刀剑来用。

    他拂了拂衣袖,掸去灰尘,嫌弃之意昭然。之后慢悠悠地负手巡看着狱卒手中所握火把,漫不经心道:“那就都陪孤,再等一等。”

    阖室一寂。

    地下一层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接连数声之后,被浸在水牢中的犯人们讨饶之声连连,却没什么用,该是又被按头入水,只能发出咕嘟声。

    隔壁棍棒照旧打着,有些被打之人已经是有气进没气出,叫娘之声都被逼了出来。

    ……

    太子走出刑部大门,秋风未息,梧桐叶簌簌而落。但他携一身冷意径直入车驾,那些旋下的秋叶不曾沾到衣袖分毫。

    车驾行到一半,车厢微微一动,马儿只觉背上一轻,撒开了蹄子,在大道上跑得愈发快起来。

    今日退衙早,宋昉一刻都不想在北平清吏司多呆,抬脚就走。

    多亏了新的宅地册子还在补办,尚未送到北平清吏司,否则他还要与这里的人每日多加周旋,实在心累。

    沐浴更衣之后,于灯下看闲书。

    烛光柔和,脸颊上有一层极薄细绒,再加上卸去修饰脸型的玉簪粉,就着烛光看她,整张脸比平日柔了几分。

    朱载堂进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走错了寝居。

    原来她在家是这样的。

    散着头发,轻松适意,看着喜欢的书,嘴角微微上翘。难得的娴静之态。

    宋昉通常会在床前摆一张雕花窄几,或放衣衫,或搁茶盏,总归是为了便于她用。

    此时放着一杯清茶,还剩一半,似一面小镜子,照她柔美侧脸。

    看累了书,唇上有些干,她想拿茶润口,眼睛没舍得从书上挪开,用余光摸索,素掌前探。

    无意间扫到一抹玄色衣角,她伸出的手猝然一缩,原本是半躺着,细臂一撑猛坐起来,书落在膝上,惊诧道:“您怎么来了!”

    朱载堂伸手把那杯茶递给她,宋昉微微抬眼,不知所措地去接。

    指尖相触,递过来一点他从外头带来的凉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就站在眼前,玄衣玉带,不作一声,人长得高大,很有些压迫感。

    宋昉自小学的是诗书,那里头正经得很,诗经里头纵有些欢□□,总归也没教过她被擅闯闺房怎么办。

    只好抿了一口茶,缓缓咽下去,秀美脖颈薄薄一层皮肉,能看到吞咽动静。

    朱载堂垂目注视着,想到这口茶经了她的唇舌,应当微苦中带着甜。他喉中有些干涩。

    宋昉捧着杯子觑他,白色寝衣下的心脏跳得极快,道他怎么不说话,只好一直看着他。

    初看面无表情,细看有些郁色积在眉宇,眼里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暗色。

    她忽然有一个离谱的猜测,试探着问道:“殿下去见过我爹了?”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

    她爹知道深夜去慈庆宫的事,要是知道朱载堂来找她,必然不会轻易放他,就算同意他们见面,也绝不会让他入寝居。

    朱载堂果然看着她道:“孤来不是见他,是见你。”

    把私入官邸说得光明正大。

    虽然如此,宋昉见他神情不大对劲,随手披上一件外裳,下榻穿鞋,将他一把按到屋内的贵妃塌上坐,自己又要去搬椅子。

    朱载堂看着她忙。

    已经入秋,白色寝衣不薄不透,可是清瘦不柴的身骨就在底下,正是好年纪的时候,哪里能挡得住迷人绰约。

    更别说他中意这个人许久。

    红木椅子有些沉,朱载堂见她半弯了腰,寝衣顺着身形垂下,把细腰处勾勒出。一眼就知道,搬着吃力,腰处还使劲,看着柔韧得很。

    朱载堂鼻尖发痒,觉得不能让她再这么忙下去,现在不是好时候。他低声喃喃道:“连你也不愿在孤身边。”

    宋昉高估了自己力气,又不想他来助,待客之道,自然是主人家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听见他说话,就着弯腰姿势往回一看。

    贵妃榻旁矮案上设着白瓷瓶,怕寝居中花香过于熏人,插的是绢花。

    宋昉几乎以为这人也如瓶中花一样,被换了一人,以假乱真。

    她想起苏平的话,悄悄蹙起眉头,难不成苏平骗她?

    朱载堂身上肌肉一绷,她弯腰回首,眼里还写着不知世事,他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抱她。

    好在宋昉走了过来,看了看他身边位子,磨蹭着坐了下来,扯他衣袖,“殿下,您若有什么事,直接和臣说。这样半遮半掩的,实在有些……”

    她突然闭口不言,因为后头是闺怨之气。无他,下意识觉得不能讲,不然恐怕很难收场。

    朱载堂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未竟之意。

    在郎君堆里混久了,她除了是个女儿身,处处都是郎君习性。恶习也学了不少,情|爱之事,懒得去想,要别人去亲近她。

    “孤今日去了刑部”,他放低声音缓缓开口,宋昉果然被吸引了过来,还嫌离得远,等下听漏了什么,主动挪臀过来挨着他。

    朱载堂自然而然地执住她的手,“遵陛下之令,从重罚了那些军中之人,他们的伤,孤都看了……”

    触及到军中事,他似乎更加低沉,不自觉地张开手掌,将五指嵌入宋昉的指缝之间,紧密相扣,以求慰藉。

    怪不得方才她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宋昉忍着不自然,轻轻回握了他一把,不知道对面郎君心火一炽,还盼着他把这些事都说尽,好减轻些难受情绪。

    “殿下,你也说了,是陛下之令。他们也是知道的。原本就是他们犯大过,不是您去,也会有其他人去。您无需自责。”

    朱载堂装作不经意地把手伸到她的腰后揽住,不待她反应,又接着说道:“父皇又突然来了旨意。”

    宋昉神色一凛,睫毛都眨快了几下,一心一意听起来。

    他们两手交握,她肉粉色指尖用力压在他的手背,陷了下去。朱载堂呼吸一促,仿佛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不能再往下说。

    不过他终究做了这么多年储君,正当宋昉以为他要再缓一缓,他却继续道:“说要从宽。”

    她的心被这一句提了起来,这不就是一棍棒一蜜枣,棍棒由他打,蜜枣……

    “少爷!”

    白清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清脆响亮。

    宋昉眼神一清,欲站起来。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已经和朱载堂的嵌得很紧,她甚至还用力压着他手背,不好意思地缓缓抽出。

    他没有阻拦,宛若方才是宋昉要握他的手,他才没有拒绝一样。

    但另一只手还在她腰上轻轻搭着,没用什么力气,慢条斯理地看向她。

    分明是不情愿,默默抗议。

    被人掐断了话头,确实也很难高兴得起来,况且他说的是这等难受事。

    她万分理解,却形势迫人,只好弯了一点身子,把自己埋入他怀中,一把抱住他的腰。

    听见他呼吸一窒。

    半拉半抱,朱载堂终于起身。

    宋昉把他牵到床边,白清的脚步声已到了帘外,只要她一掀开,就能看见屋里有个不该出现的太子殿下。

    宋昉急得冒汗,顾不得许多地把朱载堂往床榻里头一推,又一挥手,银钩束起的绫罗纱帐被一齐放下。

    她一转身,额上带薄汗,正好看见褰帘而进的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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