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不要客气。”
饭桌上,铁叔忙着招待云淮:“都是些家常菜,云公子不要嫌弃。”
迟暮倒是随意,直接动了筷子:“我是常客,铁叔不用管我。”
铁叔哈哈一笑:“还真是。”
云淮颇为拘谨,拿着筷子半天没动,见大家都开始吃饭了才去夹菜。
夹半天没夹住。
铁叔看了有些疑惑:“公子这是……”
迟暮忙出来解围:“没事的铁叔,周大夫说他之前伤了脑袋,四肢可能不太灵活。我给他夹。”
云淮抿了抿唇,有点心虚地附和:“对。”
铁叔没再说什么,正巧萍绿端菜上了桌,他忙招手道:“萍丫头,别忙活了,坐下来吃饭。”
“好,还有一盘菜在厨房呢,我再去端过来。”
待萍绿走后,铁叔给云淮夹了一筷子菜,笑眯眯道:“云公子,味道如何?”
云淮望着碗里堆起来的菜,愣了愣点头:“好。”
“那就好那就好。”铁叔道,“这菜是萍丫头帮她大婶做的,我还怕不合你胃口。”
“我们萍丫头年纪虽小,但人精着呢。”铁叔又道,“上次我让她去集市卖鱼……”
迟暮就坐在云淮身边听完了整个萍绿赶集卖鱼历险记。
故事讲完主角登场,萍绿端着最后一盘菜上了桌。铁叔拉着她的手,一脸动容地对着云淮道:“云公子,萍丫头自幼没了父母,我和她婶没孩子,便将她接过来抚养长大。我一直将她当亲丫头看,也一直想帮她找个好人家……”
一旁的迟暮越听越不对劲,抬头一瞧果不其然,铁叔对云淮笑的一脸慈祥,一副看侄女婿的亲切模样。
竟是赴了一场鸿门宴!
“铁叔你这,”迟暮赶忙打断道,“你也不问问萍绿的想法。”
实际上他在想,铁叔怎么看上了这呆木头。
此刻的萍绿已经臊得满脸通红,忙挣脱铁叔的手:“阿叔你说什么呢!我不想嫁人!”
“怎么不想?云公子一表人才……”
云淮才反应过来,蹙起眉头道:“什么?”
这一番简直乱点鸳鸯谱,迟暮只觉头疼,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干脆拉起云淮就告辞道:“好了铁叔,我们吃饱了,便先走了。”
迎面赶上了姗姗来迟的何远。
“怎么了迟大哥,”何远见状不解,“不吃饭了?”
想起之前何远向他打听的事,迟暮心中咯噔一下,顿觉不妙。再一看果然——
何远左手提着海边难见的鸡鸭猪肉,右手提着两大包糕点。
这……
紧接着铁叔跟着追了出来,急声道:“欸,迟暮你带云淮走那么快干嘛,我还没问过云淮的意见呢!”
……
五个人重新坐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的菜依旧热气腾腾,桌上众人却面面相觑,陷入尴尬。
还是云淮开了口:“我对萍绿姑娘并无倾慕之心。”
第二个是何远:“我想求娶萍绿。”
坐在一旁的迟暮默默吃了口菜,没说话。
铁叔原只想撮合一下,没想到今晚会是这个场景。想撮合的没撮合成,没想过的倒是自己来了。
迟暮见状忍不住道:“不如将让萍绿姑娘自己决定。”
实际上他的真实想法是——周云声我尽力帮你了。
众人看向了红着脸的萍绿。
萍绿轻轻嗯了一声,似是拿不定主意。
“没事的萍绿,大家互相都认识。”迟暮宽慰她,“喜欢谁就是喜欢谁,没必要觉得愧疚。”
“好……”萍绿难为情地点点头,随后抬眼看向他,“那迟大哥——”
“你说,”迟暮道,“我能帮一定帮。”
萍绿红着脸,一双晶亮的眼睛里带上了执拗:“你明晚……或者什么时候都可以……能单独见一面吗?”
啊?席间众人懵了。
迟暮自己也懵了,不确定道:“什么?”
“她问你能不能找时间见一面。”
在一片寂静中,云淮好意提醒道。
第二日。
迟暮躲在周云声的屋子里,十分焦急地来回踱步道:“当然不能见,根本不可能见,我绝对不会去见!”
周云声却一反常态地支持:“见一面又怎么样?”
“我没听错吧周云声?”迟暮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你喜欢的姑娘,你让我去和她见面?”
“我喜欢她她又不喜欢我。”
周云声不紧不慢地拨弄手里的药材,慢条斯理道:“倒不如顺水推舟,帮她了却一桩心愿。”
迟暮听完这话满头问号:“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大度?现在给我装老好人?”
眼前人闷着头不说话,迟暮又道:“刚见面时我就让你趁早表明心意,你磨磨蹭蹭不肯。现在好了,先是隔壁村何远,又是云淮,现在连我也加进来了。你到底要给自己找多少个竞争者?”
“那你要我怎么办?”周云声丢了药材,不爽道,“和萍绿明说,被她拒绝,然后整日见面互相尴尬吗?”
“被拒绝又怎样?脸皮厚点继续相处,我们再帮你一把,说不定有朝一日便两情相悦了。”
“两情相悦?”
周云声不怒反笑,声音却带上几分悲凉:“你是天上神仙,看了那么多人间事,为何从未想过凡人会将两情相悦奉为佳话?因为世间多数人都是爱而不得,无论说与不说,都是求不来这份两情相悦的。”
“但坦白总比带着遗憾与不甘活下去强,”迟暮蹙眉,“你愿意眼睁睁看着萍绿嫁作他人妇吗?”
“……她高兴就行。”
“我去。”迟暮顿时语塞,“你这人简直了。”
天上神仙都没他大度。
“那我去见她了。”
临行前他对周云声装模作样道:“以后无论我与萍绿姑娘如何,你都不许再插手了。”
……
晚上迟暮来到云淮屋里,只看到桌上忽明忽暗的烛火。
想想一整天都没瞧见他。
迟暮犹豫片刻,踏进屋内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用烛台压着。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张写满许多“云淮”的纸。自他失忆,什么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连名字都是自己告知,具体哪两个字自然也不知晓。
好在账本虽被海水泡过,第一页的“云淮”二字却奇迹般地存在。想当初云淮身为主神不愿给自己写名字,现下倒是便宜了他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