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小男孩松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在脑子里排练了无数遍，但他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真的这么顺利，甚至连他准备的后手都没用上。
不过算算时间，那些加进饭里的东西，也应该开始生效了。
“怎么样？成功了吗？”
“嗯，她完全没有防备我。”
“那就好，那就好，人呢，快把她给我。”
小男孩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焦急的男人，声音里突然落了下去，脸上也多了几分犹豫。
“你确定只要把人交上去，就能给我和母亲一个月的口粮？”
“确定！确定！我们合作过这么多次，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啊——呃——”
伸出来的手转了个弯，流进喉管的血液让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大量带着气泡的血不断的涌了出来。
男人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了下去，同时也露出了那个一直藏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沾了血锋利的银色丝线一点一点的钻回她的手心，小女孩仰着头，冲着小男孩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阿磊哥哥。”
“小竹。”
听到自己名字的小女孩轻快的跨过了地上那具还在抽搐的身体，停在了小男孩的面前。
“中间人死了，那我们该怎么交货呢？”
外城区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孩子，这些孩子大多都觉醒了异能，但却因为有一个或者数个割舍不下的亲人而自愿或是被迫的留在了这里。
属于孩子的童真被过早的磨去，为了活下去，他们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利用自己弱小的外表进行行骗。
而他们的目标，也一般都是那些受了重伤的异能者。
这些人大多感染了病毒，心理、体能都被大幅度削弱的情况下，反而更容易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柔软心肠。
可以说是自楚羲和低头给那具尸体披上衣服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好几伙人给盯上。
因为不管是她体内还未转化完全的异能核，还是这具即将变异的身体都具有着极高的价值。
末世之后，后天获得异能的方法只有两种。
一是主动感染病毒。
熬过去则有较小的几率获得异能，但大部分这样的做的人却都沦为了行尸走肉。
二就是依靠晶核。
相较于直接从丧尸脑子里刨出来的晶核，那些经过人类转化蕴养的异能核的当中的能量显然更加温和安全，甚至有极大的可能直接继承原主人本身的异能和等级。
在黑市上，一枚高等级的异能核甚至可以卖出天价。
但小男孩想要的，却不是这个。
他母亲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但想在外城区拿到药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如果换个思路，拿到一颗能够将普通人转化为异能者的异能核却不是难事。
只要能成为异能者，他母亲的病自然能够无药自愈。
但女人那具孱弱的身体已经不能、也容纳不了过于爆裂的的能量。
对他来说，一颗合适的异能核必须属性温和，等级低甚至是觉醒不久的才最为合适。
所以从楚羲和踏进外城区开始，小男孩就已经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
他本想将楚羲和定为下手的目标，可对方失控的异能却直接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这样强大的异能是他的母亲根本无法驾驭的，不过幸好上天垂怜，竟是又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听我说，小竹，你想离开这里吗？”
“想啊，怎么不想，但这是不可能的吧。”
小女孩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她和徐磊不同，没有一个全心全意想着她的母亲，只有一对疯狂扒着她吸血的叔婶。
甚至连这份所谓的“工作”，都是那两个人渣给她牵的线。
这个名叫徐磊的男孩遥遥望向外城区的中心，垂落在身旁的两只手掌松了又握，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那……如果我说，现在就有一个机会离开，你愿意进内城吗？”
太阳越升越高，扭曲的热浪甚至让空气都漾出了水一样的波纹。
化去的积雪还来不及变成水蒸气就已经消失不见，这就让外城区的一切显得越发破败。
土地龟裂，沙砾滚烫，还有生活在其中的，如杂草一样拼命汲取养分，渴望活下去的普通人。
越来越高的温度，让这些因为听到发粮消息而聚集在这里人群再次骚动了起来，哪怕是巡逻队的人为了维持秩序又杀掉了些人，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将场面完全控制住。
因为从极寒到极热的温度跨越，本就是致命的。
被冻伤了的皮肉只能由它慢慢回温，猛地接触热源，只会让它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溃烂、脱落，露出暗红色的肌理甚至白惨惨的骨头。
而在缺医少药的外城区，一但出现了这种状况，就意味着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腐烂，在极端的疼痛和恐惧中慢慢等死。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大人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啊。”
“救济粮我们不要了，求求各位大人的放我们走吧。”
“……”
无数的负面情绪开始像滚雪球一样的越聚越多，虽然小部分指向了正在欺压他们的监管者和巡逻队，但大部分还都是落在了那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女人身上。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生物，更何况是这些已经被打碎了脊梁，终日惶惶的求生者。
于是熄灭的火堆旁，本应该陷入昏迷的女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开始了。”
貌美至极的异能者缓慢的挑起了那一截艳红的唇角。
在褪去了那层圣洁的假象后，此时的她更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鬼。
楚羲和体内的异能在一点一点的向上攀升。
很快，便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那里有一层像是薄膜一样的东西，挡住了这些汹涌而至的能量。
现在，就只差最后一点催化剂，她就能立刻突破这层屏障。
——
“不行的哦。”
年轻异能者的眉目间流露出了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残忍。
长桌上，那件粘满了血的白大褂异常醒目。
隐约可辨的，是胸前那排“001”的编号。
而这个编号序列，只属于研究所负责人陈涵衍。
“我们都知道人就在这里，可如果你们非要包庇她的话，那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他一挥手，身后的异能者便迅速分成了几个小队。
“继续找，不要放过外城区任何一个角落，将所有的人都给我带过来，如果有抵抗的，就地格杀。”
“是！”
阳光下，年轻异能者猫一样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无机质的幽光。
就像是有人在透过他的那双眼睛，冷淡的注视着这一切的闹剧。
“可是大人，难道……我们不应该先向城主报告这个消息吗？”
其中一个异能者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虽然他们都知道，城主要找的女人是他亲手送给研究所负责人的礼物，但周柯泽的向来阴晴不定，如果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以他们现在的人手和形势来看，只怕刚一找到人，就会被研究所的人直接带走。
到时候如果城主再怪罪下来……
“急什么，人该没找到就想着邀功，要是那女人真的跑了，城主大人的问责你来替我？”
听到这话下属不敢再言。
只是在他抬头的时候，却仿佛看到了一根透明的细丝从队长的眉心穿过了脑后。
可再一定睛，那根细丝又消失不见。
错觉吗？
好像又不是。
男人垂下了头。
但他的心里还是落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说不定那天就会生根发芽，再长出参天大树。
他想要转身离开，可耳边传来的那道细弱嗓音却让他停下来脚步。
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女孩正站在他们队长的面前，细细的嗓音微微颤抖。
“如果，如果我说，我知道您要找的人在哪里，真的可以给我一个进入内城的名额吗？”
也就是在这时，距离此地的不远的烂尾楼里。
楚羲和的眉尖突然一动。
迟来的那点能量终于补齐了最后一点缺口，就像是一颗投入滚油的水珠，瞬间打破了那层藏在平静之下的汹涌。
她的异能，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