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澜坐在广场一个露天花园酒吧的角落,神色迷茫。
她渐渐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些人都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
无人相迎,也无人阻拦地进入这间酒吧足以证实一切。
为什么?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反观脑子里那些杂乱的画面,为何有一段相同的时间却发生了截然不同的事情?自己现在究竟是刚毕业22岁,还是……
同一时间,找了一圈无疾而终的小戏跑回了套房。
“怎么办,天就要亮了!”他说着推开门,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那个他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门的男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年咬白了唇,灌了铅一样的脚艰难走向房间深处的那片土地。
他僵硬地撑着膝盖往下蹲去,指头拾起被挖出的植物,结果比他猜想的还要糟糕。
少年无力地吐了口气,无根的植物奄奄一息地掉了下去。
临近除夕,城市喜迎佳节,商场餐厅整夜灯火通明,路上行人无数,车辆往来不息。
一辆保时捷在城市的大小街道兜兜转转。
反光镜里,男人的皮肤白得像纸,眼底沉着一层青黑。
车厢的空气带着莫须有的烟尘,他时常止不住地低咳,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透支着。
但他对自己愈加虚弱的状态毫无所觉。
梁简世攥着方向盘的手背冒起可怕的青筋,好像只有足够用力,才能克制住惶惶颤抖。
电子屏幕上来电急促,梁简世看了一眼显示,抬起沉重的手指接通。
里面传来少年带着哭腔的愤怒。
“你不要命了,那个东西吃下去怎么得了!”
梁简世衬衫被冷汗浸透,在暖气充足的车厢里仍旧冻得嘴唇发紫,不知是强烈的恐慌情绪还是身体骇人地低温,他的胸口止不住地抽搐,连带着说话声也听起来抖落沙哑。
“只有这样才能看得见不是吗!”
电话那头静默一秒,吸了下鼻子,“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你在开车是吧,你现在赶紧把车停下,我找到你之前千万千万不要开车门,现在天没亮,还有很多脏东西……”
后面的话梁简世已经听不见了。
车徐徐经过的瞬间,眼前的景物就像放慢了镜头,在那林树掩映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张惊恐迷茫的小脸。
就像是一只森林里迷了路的鹿子,双肩发抖,茫然无措地张望着周围。
梁简世看到了齐澜的同时,齐澜也看到了梁简世。
就像是有什么特殊感应,她的目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望向了那个方向。
他来不及转弯,车就这样停到了路边,人从车里出来,目光锁在她身上,连忙就要跑过来。
马路上的车飞驰而过,尾灯拉上模糊的霓虹。
齐澜怔怔地望着朝自己奔来的人,嘴唇微动。
她听见自己缓慢地出声,“阿世……”
齐澜甚至认不清自己是谁,却唯独还认得出她的阿世。
她踟躇地站起身走向他,一条马路不过百米,如今却像是隔了光年,相遇路途山高水远。
齐澜的世界模糊了,她的眼眶早已不知不觉地溢满泪水。
以至于她并没有觉察到从梁简世后面突然窜出的黑雾。
只一瞬,那黑雾附到了梁简世的身上,无形的触角好像要往灵魂深处吮吸。
齐澜瞳孔骤缩,“阿世——!”
她奋不顾身地跑了过去,如飞鸟入海,扑向了他。
一股奇异的威压自她身上释放,那个黑影被瞬间冲出了梁简世的体外。
齐澜拥抱住梁简世,清醒过来的梁简世跌跌撞撞地站稳。
眼前重影消失,他看清了面前那张苍白却又灵俏的脸。
跟那些鬼魂不同,她像夜里的精灵。
梁简世捧住齐澜一张淌满了泪的脸,他苍白病容中,眼底血似的,红得吓人,试着张了两下口,才发出了一些嘶哑的声音。
“澜澜……”
齐澜觉得梁简世不对劲,比她更不对劲,“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天边亮起鱼肚白,一片光从云顶里照下来。
齐澜眼睛不适地一闭。
梁简世脱下黑色的外套,盖在了齐澜的头上,四处找阴暗处避。
这里正是露天,不一会天就要大亮。
旁边路过一个早餐车,上面挂着一块黑布。
梁简世身上并无零钱,也无手机,他取手上的表,“我买你的布。”
摊贩拿着表一脸惊诧,“啊??”这表就算是仿品也要几百万吧。
他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头,眼睁睁看着男人把黑布抖开,披在身上往花坛里钻。
摊贩:????
春节这几天太阳满勤,出来游玩的市民感受到这明媚春光,心中无比舒畅,可对于齐澜而言,阳光简直就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黑布里,梁简世用身体将齐澜小心地护着。
齐澜攥着他胸前的衬衫,感到一片冰冷的湿润。
“害怕吗?”梁简世感受到齐澜的瑟瑟发抖。
齐澜声音哽咽,“你害怕吗?”
如果不是在害怕,身上为何有这么多冷汗。
梁简世苍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害怕的,在你不见的时候,我怕得要疯了。”
齐澜将头埋在梁简世的怀里,手抱住他的腰。
“我不是人,对吗?”无论是商场里吓得大叫的女生,还是无视她径直走过的酒吧服务员,亦或是刚刚那些直接穿过她身体的车辆……这些都指向同一个事实。
梁简世亲吻齐澜的发顶,语气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我们仍然可以与从前一样,不是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爱的人……”
他强撑着一口气,说完这话,便倒在了齐澜身上,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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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房里,窗帘被掩的不留一点空隙,唯独浴室朝阳方向门窗洞开,在阳光直射的地带摆着一个雷击木的大浴桶,里面泡着珍贵的药材,其中一根人参尤为突兀。
小戏望着浴室,对藏在暗处的齐澜说,“这是从千年古刹的法师那里求来的人参精,我就知道有一天会用得到。”
齐澜忧心忡忡,“阿世会有事吗?”
小戏神色乐观地回头,对齐澜笑出大白牙,“还好吃下时间不长,毒已经祛除了,只是体内还有阴气,多用阳气冲冲就好了,不要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