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似是一夜之间转凉了，寒风呼啸，要将人狠狠撕咬成碎片。
一处幽暗的山洞中，白衣少年红痕遍身。
少年整个人蜷缩在铺了零稀几根干草的地上，喉头一痒，口中猛地“噗”一声，喷出一口黑红血水，浸入湿润的泥土中。
胸腔内传来阵阵刺痛，暴戾的杀气在他体内疯狂叫嚣，丹田内浑浊不堪，一股黑气汇入灵脉将内息搅得天翻地覆。
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发丝凌乱，血水堪堪挂在嘴角，唇瓣却苍白干涸如裂谷。
少年容颜清俊，身着白衣，不过自胸膛往下挂着血迹。
他生的很好看。
扔在人群中，不论如何都能瞧见的那种。
如今带伤更衬出几分清冷脆弱，眉宇紧皱，透出几分狠意。
风中不知夹杂了何种东西，呼啸而过，像无数只小鬼在脸旁吐息，每一阵，都带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阴气森森，还传起莫名其妙的回音。
暗沉的山洞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每一声都在拼命挣扎。
野草丛生，黑雾缭绕，洞穴上空还悬浮着赤红色符号。
黑红交叠，恐怖如斯。
“唰……”
突然洞中现出两道人影，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正痛苦挣扎的少年。
其中一位头戴遮面斗笠，身穿复杂魔纹的玄衣的男人见状，忍不住啧了一声，对身边人道：“既已生了心魔，又何苦生生挨着，白白受这魔焰灼烧之痛。”
他旁边男人同样身着黑袍，冷眼看去，哼了一声，阴侧侧道：
“魔尊选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若他是一个平庸之辈，又哪里能入得了魔尊的眼。”
两人正是九荒魔域魔尊身边的红人，黑云和秦寒云。
洞中黑气丝丝缕缕渗出来，围绕在地上晕死过去的少年身上。
按照进度，此时此刻他应该被困在心魔构建的梦魇中。
秦寒云瞧着心急，“不如现在帮他一把？”
“今日你逆了他的愿，往后若真归顺我魔宫，此人身登高位之时，便是与你算账之日。”
黑袍环臂抱胸，靠墙站立，赶在秦寒云下手之前幽幽道。
“不会这般心狠吧，本护法可是救他脱离苦海！”
秦寒云前身是威武大将军，傲气十足，脾性直爽，他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这六界之中还会有如此不知好歹之人？
黑云眉头轻挑，“你可以试一下喽。”
经验来讲，他跟顾临渊多次打交道，此人油盐不进，冷酷无情，最不好的习惯就是，不听劝。
每回都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落荒而逃。
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说与秦寒云听的，堂堂魔族护法被一小子威胁，传出去多没面子。
“算了吧。”秦寒云长叹一声道。
他也听说了这人是个硬茬，还是为了长远发展好。
安静了一会的秦寒云看见眼前情景不禁疑惑道：“他这是要自己魔化？”
黑云这才跟着投去视线。
空气中突然传来阵阵低沉的嘶吼声，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天色暗沉，洞内更是黯淡无光。
少年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双膝盘坐，炽翎剑躺在一旁，幽幽散发着淡蓝色光芒。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涌动的血色邪魔隐隐浮现。
周遭空气中悬浮的魔气，立刻犹如得到召唤似的跳动起来。
他垂下眼帘，那抹淡蓝色突然闯入，深黑的瞳孔皱缩，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
与胸腔中那抹疼痛不同，它更让人清醒。
少年俊美的脸庞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忽而嘴角绽放一抹笑意。
掌心运力将那些零碎的魔气奇数吸入体内，浑浊的空气迅速变的清明。
见状，自认为很懂顾临渊脾气的黑云也犯迷糊了。
难不成这小子真要自己魔化。
大股的魔气被少年纳入体内，此刻的他仿佛一个巨大的容器，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危险。
秦寒云语气中带了几分了然，“还挺识时务。”
黑云警惕地看着眼前被黑气包裹的人，提醒道：“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怎么会……”
“不好！”秦寒云骤然惊呼。
话音未落，就被空气中一道激烈轰炸声打断。
黑云千钧一发之际拉走身旁人，喊道:“快走！”
金光吞噬了两人眼前的一切，洞口被炸开，波及远处一丈，树木被灼烧，土地被破坏。
淡金色的灵力在少年身前凝聚而出，将体内黑气悉数吞噬粉碎。
黑光散去，土地被夷为平地，秦寒云踏在焦土上，望着空荡荡的洞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收回之前对这个少年的所有成见……
等风波平静下来，两人重新回到了洞内，只见少年虚弱的倒在血泊里。
他嘴角带笑，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嗜血阴狠的戾气。
黑云觉得，顾临渊此举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他忍不住感叹道：
“对自己是真狠。”
这世间能有几人生剥心魔，还不惜耗损修为来毁灭它。
心魔同根生，生剥心魔相当于除去另一个自己，弄不好便是神魂俱灭。
那双黑眸中压制的怒气和汹涌的杀意，并非常人能有。
魔尊说的不错，此人魔相，注定会是魔域高尊。
秦寒云也愣住了，问道：“现在如何？”
“走吧，他既然有如此的决心，一时半会也鼓动不了。”黑云道。
刚准备捏诀，秦寒云一把将人拉住，“你不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么？”
少年心之所向皆是凡尘，说明仙门尚有有牵挂之人或物，又怎会凭空生出心魔。
空气突然停滞，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迅速捏诀消失在原地。
……
庆祝会将近结束，姜璃望着门口方向才把顾临渊望进来，她立刻迎上去。
“干什么去这么久？”
顾临渊回来之前，已重新更换好了衣服，捏了好几道洁净术，总算将身上的血腥味和魔气掩盖过去。
他嘴唇动了动，恍然发现，口中的铁锈味还未散去，默了一会，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人，缓缓开口：
“方才有人找弟子交流剑术，所以耽搁了一会儿，让师尊担心了。”
说完他还抿唇微微笑了下。
姜璃站在原地，挡住他要往内走的脚步，直视他，“你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