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金陵。
王府的车架不便盘查,进京也无阻碍。李辞至扬州,说是因刺杀一案郁郁,出京散心,正好长公主尚未离府再见见长姐。故一直对女儿家事十分关心,又因关系略显疏远不能当面问出的钟氏,听得消息就急急召了儿子进宫。
王府人多眼杂,恐已有了眼线,青苑异心,因是江可芙案子的人证暂时又无法打法,李辞无法只能暂将江可芙安置在魅香阁,道出宫再来找她从长计议。
布置简单雅致的房内。茶香氛氲,一只素手提着茶壶将案前两杯盏满上,而后做个“请”,江可芙收回打量的视线,道声“多谢如斯姑娘”。
“奴家以为,会与王妃会晚些再见。”
“我以为那是最后一次。李辞遮掩不愿我知晓,我既猜到了,以为姑娘不会再久居此地。现今许多事都已看开讲明,看来是无碍了。虽已过去,我自然还是想知道,那日,为何不能与我说呢。”
茶盏上葱白玉指微微一顿,如斯抬眸有些玩味的看了江可芙一眼,随即,一声轻笑,原本好似压抑着的氛围倏忽消散。
“王妃不妨猜一猜?算了。可不是大事,原是奴家莽撞了想做什么红娘,奴家既是殿下的人,那时候,他自是怕王妃知晓误会与自己有关了。”
眸中意味深长,末了一句嫌弃般,进了江可芙耳中。垂首啜了一口茶,少女笑起来。
“姑娘是他的人么?我怎么觉得不像呢?不像他手底下讨饭的人。”
“旁的倒不便多说,王妃心里怎么想便怎么以为吧。”
“那怎行呢?我一个女儿家,差点被不明不白了,虽是无事,但对我用这手段又有所隐瞒,便是已过去多日,我也得找人讨个说法吧。所以,如斯姑娘,我得知道呀,你究竟尽是李辞的呢?还是一半呢?”
“王妃想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若尽是李辞的,便不是他的指使我也得去寻他这主子算总账,若一半,那更遂我的意了,我要两头都得些好处才行。姑娘莫看我好似个没心没肺的人,我若真想算计什么,倒也不是拿不出手。”
头一次见如斯面上出现蹙眉的神色,江可芙暗暗发笑。李辞于这事的小九九她早猜到了,不过当时没想再提,返京路上听李辞说起会让如斯接应,心里倒是起了别的计较。李辞并未多说如斯的事,但结合此前与他神色江可芙便觉如斯那样子可不像单纯的手下人。现下看来,她这是押对了吧。
“不论如何,奴家先赔罪了,当日只要添把火撮合人,全未在意王妃的心意,幸好最终无事。不知王妃,想让奴家做什么呢?”
又饮一口茶,江可芙微微一笑:
“不是大事。就是王妃这称呼,我不大喜欢,如斯姑娘改口吧。旁的我不多问也不多说,姑娘安心就是。”
深夜。李辞回来了。
“这么久?”
“去了趟刑部。”
幕篱带在江可芙头上,虽已不早,二人还是选了条偏些的路回府。京中有辑事厂,影司,还有其他人眼线,江可芙回京的事虽没想瞒过且明日她就会按计划去衙门击鼓,但若今夜就被知晓虽没差多久也是坏事。
“习医女不能入府,平日也没有信得过的大夫,且还不一定能解这药,宿衍东流他们已去查了,现今这样应持续不了几日。你且宽心。”
为方便江可芙入府,吩咐过门房不用等自己,甚至有意引导说这几日不安生早些落锁。带着江可芙越墙而过时知晓她为内力久久不能恢复懊恼,不由轻声宽慰。
“以前总觉自己无所不能。全仰赖这点儿身手罢了。这个没了,我原来一无是处。”
许多日了,离了那药物也仅维持在能跑能动但无力的状态。从未如此憋屈压抑过,江可芙低声感慨。二人放轻步子走进悄寂里院。
“呀”,卧房木门轻响,袅娜身影映上穿户散在地面的月光上。
江可芙推门走进熟悉房舍,习惯性想唤恒夭,继而想起这不是溜出去让人给自己留灯的普通日子。李辞进院就道去书房取之前的卷宗今夜再理一遍,她一路都未睡过好觉且先歇着。
摘下幕篱仍在外间榻上,除了奔波一路未曾换洗过的外衫。室内淡淡的熏香气息仿佛令人卸下疲惫,细嗅带着点甜丝丝的余韵。
不敢点灯,恐有人察觉,黑暗中待片刻也就适应了,摸到床边坐下除去绣鞋罗袜,伸展胳膊不及喟叹声今夜也算能睡个踏实,敏锐的听觉突然捕捉到室内另一人轻轻的呼吸。
心中一惊便欲起身找寻方向,身后床里突然一阵窸窣,后背一热一沉,肩颈一暖,两条藤蔓般的手臂已然缠上,耳廓感受到浅浅的温热呼吸,本能的激起一阵战栗。
“王爷”
耳畔轻声呢喃,但仍能察觉夹杂其中的含羞带怯,江可芙一僵随即就去拉颈上手臂,却触到滑腻的一片肌肤。身后人好像没穿亵衣,一时不知该不该下手,那女子已察觉般贴缠得越发紧。
“咳,我不是。”
随着女子贴近适才嗅到的香气越发明显,同时体内突然燃起簇火苗般也渐渐灼热,已明了几分,道自己怎的总碰上这等腌臜事,立即掩住口鼻出声,身后人一僵,已立刻放开了她。似此时才知羞般一下裹上被子。
“你,你是谁?”
江可芙退远了几步,随口道“你猜”,床上女子微微一怔,再开口已带了轻慢:
“来攀高枝的?好大胆子。你是哪房丫头?不知晓王爷不吃这套么?”
始料未及,这可算不算倒打一耙,江可芙愣住,继而不由好笑:
“那敢问您躺在此地做甚?刺杀不成?”
“好笑。我劝你早日歇心。不怕告诉你,王爷传话让我在此地等候,此前也有数次,你只管怎么揣测我,但我到底与主子有关系,也比你这样妄图往上爬却够不着的强。也不怕你去散播,届时只看王府里还有没有你这个人就是。我也该与王爷说一说,这府上的丫头们,见着王妃算倒了,心就野了。”
女子说得信誓旦旦,江可芙微微一怔继而便要笑出声来,想着若李辞在自己这处境不知做什么,外间一声轻响,说曹操曹操到。
“忘记问你了,要不要泡个澡,我去烧水”
李辞进门。
不及答话,帘幕摆动眼前一亮,李辞举着烛台撩帘进来问声“你点香了?”,瞧见江可芙直挺挺立在床前,床上一颇为眼熟的女子裹着锦被,才发觉情形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