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文字，赵昊终于安静下来。
他认真地将书翻了一遍，每过片刻，都要与自身相印证，用心体悟。
他面色很严肃，此生读过的所有书籍，他都没这么严肃过。
最后。
他把书烧了。
回到金乌府。
“昊兄，您修为稳固了吗？”夜锦正在喝骂侍女，而一见赵昊便喜笑颜开，他现在是真心看的顺眼。
之前收留重伤垂危的赵昊，实在是此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赵昊不置可否，道：
“有件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想问问你可否知道。”
“昊兄这么客气作甚？尽管说就是。”
赵昊便道：“青族，你可知道是什么？”
青族？
夜锦深思，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说过，按照字面意思，应该是一个种族，但据他所知，这片大陆上并不存在。
“昊兄确定没记错？”
赵昊摇头，“无极宗手册上是这么写的。”
夜锦恍然，朗笑道：“我说怎么有点印象，昊兄你看那些东西作甚？都是邪修编出来的，卖草鞋的都没他们能编。”
赵昊面色沉凝，再问道：“那我记得有‘世界树’这种东西，据说会结一种果实，吃了可以让血脉蜕变，这个你听说过吗？”
“世界树果实？这个当然有。”
夜锦道了声等会，便去藏宝阁拿宝，片刻后拿回来一个盒子，里边放着一块巨大的源晶，内部封印着混沌气。
赵昊拿着看了会，想尝试一下。
夜锦笑道：“此物为祖上所留，对那些散修有些用处，对昊兄来说，怕是没什么意义了，还是让我来，以后好当昊兄当左膀右臂。”
赵昊不语，他认真思索，再次产生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感觉丢掉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而后，他寻找很多东西，作为验证，最后发现册子上提到的一大半东西，他都模糊有印象。
“我出去一趟。”
赵昊本不想这么早去做那些事的，但他隐约有感，自己体内的龙气完全合并的时候，或许将有变故发生，他打算立刻动身。
“昊兄去哪？”
夜锦走来，关心道：“昊兄如今也不亚于那些老怪了，最近邪修有点猖狂，要不要给他们露两下子？”
“先不了。”赵昊道。
夜锦也不再多问，转而道：“那您有何计划？外边不太安全，咱要低调，有事我让手下帮你办。”
“你在教我做事？”赵昊盯着夜锦。
不知为何，夜锦心中一哆嗦，便放声大笑，“昊哥说哪去了，我金乌族便是昊兄的家，您不管去哪，都随时欢迎！”
仙光闪过，赵昊如同闪电，在原地消失。
夜锦逐渐皱眉。
“他妈的，这才多久，就跟老子装起来了。”
“真是膨胀了，就容易忘本。”
说罢，他忽然脸色惨白，下意识捂嘴。
这赵昊晋阶实在太快，连他都忘了，这位已经是元婴老怪。
……
夜锦不会想到，赵昊回到了家乡。
他入青云宗前，所住的世俗界。
只可惜，自从青云宗乱后，他在世俗界的家就遭遇灾厄，早已化作废墟。
本不大的县府，几乎变成鬼城，倒塌的墙布满青苔，蛛网上挂着落叶。
赵昊站在废墟中，他觉得自己应该感伤的，但此刻竟毫无情绪。
拽开生锈的铁索，打开房门，他从墙角一块砖下，抽出一本小书。
上边有很多草草的字迹。
这是他在踏入修道界前，写下的各种愿望，目标，理想。
他用极慢的速度，把这些字迹翻看一遍。
又用短暂时间，回味了入修行界后的坎坷。
“我明明全都记得，却无法真切体会当时的心境，我好想真的忘了什么。”赵昊自语。
他一个人在废墟中行走，苦思冥想，终于在看到一棵小时候经常爬的老树时，猛然惊醒。
“我入修行界，是想守护家人啊。”
“我想让家搬到主城，我想给师父治好旧伤，我想扬名四方，斩奸除恶，把这十里八乡的散修盗匪全部灭了。”
“可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看着父老乡亲死掉，竟然没丝毫伤感，变得如此冷漠。”
“我只顾着修炼了，到底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欲望就只剩修炼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认为修道是为了飞升？人活着是为了飞升？是谁告诉我这个想法？是谁把这执念装入我脑子的？”
赵昊自语，泪水汹涌而出，但他摸了摸眼角，一滴泪都没有。
他已经流不出来了。
”我此生坎坷，到底是谁造就的？”
“是邪修吗？似乎不是。”
“是他妈我自己啊！”
刹那间，赵昊想起很多事情，迷雾一样的记忆被打通，他想起了自己最近沉睡的原因，想起了醒来不久后遭遇的诡异心魔，想起了那黄金巨龙，它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是在骗他。
“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赵昊抱着脑袋，低声怒吼。
什么龙气，什么黄金巨龙，你欺骗了我！
他盘膝而坐，动用浩瀚的神魂力量，搜寻自身，想找到那黄金巨龙的蛛丝马迹，他知道那玩意没死，就潜伏在他身上。
可是，他找不到。
人生的律动，无形的规则，他反抗不了。
体内那些眼睛依然冷漠无情，更糟糕的是，它们甚至要融合了。
还有最糟糕的，赵昊感觉自己的愤怒情绪在逐渐变淡，他变得安静，内敛，冷漠，并出现了一种新的感悟。
叫做“接纳自我”，“听天命”。
接着，他之前的想法，也在逐渐淡忘，仿佛不曾发生过。
“这就是天道意志的力量吗？”
赵昊索性不再着急，他学着那册子上的办法，咬破手指，开始用血在纸上写字。
写完后，他把册子认真放在怀里。
此刻，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方才发生了很重要的事，那让他心中充满煞气。
忽然，一道白影掠过。
赵昊扭头，看到不远处矮墙上，蹲坐着一只眯眼的白狐。
那白狐纤尘不染，在这肮脏废墟中出现，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而且赵昊从看到白狐的第一眼起，便心生极其强烈的情绪。
警惕，杀意，怨念。
循着正在变淡的记忆，赵昊对这种情绪极其警惕，他忍住了，就像往常一样。
“打算合作吗？”
那白狐开口，吐露人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