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塔的生活比较平静，日常生活就是理论课和训练，唯一的不同就是吴塔关于向导的课程还是比较丰富的。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班的哨兵陪同着向导们恶补了不少的向导相关战斗技巧，对这门高深的学问瞬间肃然起敬。
诱导，误导，控制再到精神上的虐杀，一招比一招厉害，也一招比一招玄乎，发挥能否成功全看双方的精神力和状态，前者还只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后者就是一招制胜取人首级。但若一招不成对主动一方的精神影响也是巨大的，在顶级向导的交战中因反噬而失手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影响是相互的，对一个人了解得越知根知底，就会变得越来越像那一个人，思维习惯和性格也会被他同化。
在向导手册中有一个专门的名词来描述这一现象——“尼采效应”，出自尼采的诗句“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所以，有经验的向导大多还是惯于使用基础技巧来进行战斗，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受影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吴塔的原因，乔婉久违地梦到了孙策。
那是刚进塔的时候，十四五岁的光景。窗外炎炎夏日，蝉鸣微躁，乔婉和孙权两人热得不想动弹，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听鲁肃一边板书一边唠叨。教室是老式的阶梯教室，设施老旧，没有投影屏也没有空调，只有头顶的风扇咿呀咿呀地卷着夏风打转。
“你会是我的嫂子吗？我上次听人说，哥哥打算等你成年就给塔里递交结合的申请。”孙权侧过头和乔婉聊天，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哥哥老是要出任务一年到头不着家，在塔里也少有人鲜少有人和他聊天，除了上理论课的时候可以遇到几个同龄人，平时都几乎遇不到与他年纪相仿的玩伴。后来孙策把乔婉接到家里，让两个同龄的小孩子一起作伴，孙权才算是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所以他也格外珍惜和乔婉的这段关系，千方百计希望她能留在身边。
乔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人人都说她和孙策是天生一对，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但她总感觉两人之间似乎总是差了点什么。默契不假，感情不假，只是未必是爱情。
孙权撇了撇嘴，小男孩的脸色可见地有点失落：“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嫂子，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在我身边陪我了。”
乔婉小小声地和他咬耳朵：“就算我不是你嫂子，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呀。毕竟我已经是吴塔的人了，你以后也成为吴塔的人不是吗？”
“我真的可以进入吴塔吗？大家都说我哥哥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很厉害的人了，可是现在我连精神体都还控制不好。”这回就算她不是个向导，都能感受到少年言语间流露出来的难过了。正当乔婉犹豫着要不要帮孙权来个情绪调节的时候，一只漂亮的雀儿从窗户外飞了进来，轻轻地啄了啄她的手，黑玛瑙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
乔婉抬头往雀儿飞来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孙策就站在教室外面的大树下，俊男猛虎的组合格外引人注目，想不注意到都难。青年挺拔的身姿半靠着树，灿烂的阳光穿过碎叶亲吻他的眉骨，大黑墨镜明晃晃地架在鼻梁上。色彩斑斓的大老虎慵懒地趴在脚边，把催命阎罗的那一面藏了起来，一改作战时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乔婉朝他招招手，结果收到了一个认真听课的手势。
乔婉调皮地对他眨眨眼，但视线在回到鲁肃身上之前又被孙权给截获了。他还是维持着原来趴桌子的姿势，只不过这会儿就是被迫的了，小雀儿在乔婉和孙策交流的那几秒钟里扑棱着翅膀挣扎着飞上了他的头顶，然后就怎么也不肯下来了。
“你能不能先管管你的精神体。”孙权郁闷地说。
“哪呢？”
乔婉愣了几秒才找到窝在头发里的雀儿。她一看到就立刻捂住了嘴，试图藏住嘴角遏制不住的上扬弧度，尽管弯弯的眼睛已经彻底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鲁肃老师向来按时下课从不拖堂，只是无奈语气平淡听得让人发困，熬了一会终于到了下课的时间。鲁肃没有第一个走，而是收拾好讲义之后站在教室门口等孙权、乔婉。看到他们磨磨蹭蹭地凑过来，他第一个动作就是卷起书本敲了敲两个人的脑袋：“嗯？你们两个小混蛋又上课开小差是不？”
孙权、乔婉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起摇头：“没有，真没有。”
鲁肃也是拿他们没办法，谁让孙策周瑜在塔时间短，看小孩的任务只能落到他身上，结果一下子没忍住犯了老妈子属性，一直把他们两个当成小十岁的弟弟妹妹来宠着带，对他们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不怕他也正常。
鲁肃无奈地笑了笑，一边揽着一个人的肩，一起出了班门往孙策的方向走。
“嗨喽，子敬。”墨镜被孙策摘下来食指勾着转圈圈，露出锋利的剑眉星目，更显英气逼人。按照大众的观点就是孙策这人的长相透着一股莫名的匪气，明明干的都是正直的事，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总像是山大王的勾当。
鲁肃点点头，问道：“公瑾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呀，去交任务报告了。”
“嗯？负责人都在这里，他要去哪里交任务报告？”
“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他坚持一定要把报告交到我办公室里去。你说我平时也不怎么去办公室，放那干嘛？”孙策说着说着，突然剑眉一挑，话锋一转，“你们两上课又偷偷讲话了。”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语气，而是十分笃定，甚至都有点严厉批评的意味。
“没有没有。”孙权脖子一缩，一溜烟躲鲁肃背后了，但是小老虎却从精神图景里被吓了出来，刚好落在大老虎面前，一大一小，大眼对小眼。常言道，精神体十分有□□分都是随主人的，小老虎没坚持多久就怂了，迈开短腿想往孙权后面躲，结果被大老虎逮了个正着，直接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我可都听到了，还说没讲话。”
孙权探出脑袋，小声反驳：“这么远你怎么听得到？肯定是骗我的。”
孙策挥挥拳头作出假意要打的动作吓唬小孩：“敢质疑你哥的实力？”
“呀没有。”这回孙权连脑袋都缩回去了，躲在鲁肃背后藏得严严实实。
孙策看起来不拘小节，其实心思也细得很。毕竟父母早亡，在成为被受关注的首席哨兵之前，一弟一妹都是亲自带大的，也不容得他不心细。孙策逗完亲弟弟，回过头就是和好久没出声的小姑娘说话：“乔妹，我刚给你买了冰激凌，塔里的妹子都说这个好吃，你也尝一尝。”
“谢谢策哥。”乔婉开心地接过冰激凌，甜丝丝的是挺好吃。
“我的呢？”孙权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另一只手还紧紧拽着鲁肃的衣服。如果不是两兄弟长得有几分相像，孙策真的要怀疑孙权到底是不是亲弟弟了，这怂包的遗传因子到底是从哪里继承来的。
“男孩子吃什么甜食，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喝的凉茶。”
鲁肃被抓着挡在孙权前面动弹不得，强行观赏看着兄弟互动很努力地不笑出声。
男孩惊讶探出大半边身子，想看看自己的大哥是不是真的这么过分只给自己带了凉茶，结果被更狡猾的成年人一把扯了回去，搂着脖子禁锢在怀里：“哥是这么偏心的人嘛，喏，给你的绿豆冰棒。”
孙权接住冰棒，三下五除二撕开包装，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争辩：“明明就有，在我们家香香和乔妹地位都比我高。我才是可怜的底层劳动人民。”
“又没有人让你劳动，怎么就劳动人民啦？家里的卫生不都是等我回来才搞的吗？而且我说了多少遍，叫乔姐，人家辈分比你高。”孙策乐呵乐呵地揉了揉弟弟脑袋，任由他抱怨什么长不高之类的话语，“子敬，我们今晚到公瑾家吃饭，你来不来？”
鲁肃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打扰你们一家四口，我还是去找张昭他们吃饭吧。”
“行，你和子布说一声，这段时间他辛苦了，有空我一定请大家吃饭。”孙策勾勾手把女生招过来，自然不过地牵起乔婉的手，“你也辛苦了，快去吃饭吧，我们先走了。”
“嗯，拜拜。”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或许那一晚的结尾就是四个人一起在周瑜家吃上了一顿美味的饭菜吧。如今想来这样平凡的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刻还是挺幸福的，可惜琉璃易碎彩云易散，好日子注定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