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平摆手让所有的手下都退了出去，还吩咐他们把院子守好，不准任何一个人靠近。
待门关上之后，龚平才开口道：“老头儿，我刚刚听你讲了个故事，不如我现在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本就是为了扎心而来，所以也不需要听众给予任何反应。
“林山县远离京城，你们可能并不知道当今皇上有一个龙凤胎姐姐，这个姐姐自小就是先帝心尖尖上的人儿，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以只能时时盯着，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她一分一毫。”
“当初先帝有多宠爱她呢，这么说吧，这位姐姐在皇宫里可说是有求必应，她喜欢读书，先帝便请了大梁朝最有学问的人当她的夫子；她喜欢吃海鲜，于是沿海官衙每年都会想尽办法进贡各色海产；她喜欢白玉饰品，于是天下最好的白玉都被送入这位公主的寝殿人她挑选。”
“一国天子如此重视宠爱，你们能想象到这个姐姐的地位有多特殊吧？”
顾家众人不明所以，但此时只能跟着点点头，皇上的女儿，皇上的姐姐，这个身份离他们太过遥远，实在无法想象“这位姐姐”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大概也能想象出她的特殊之处。
“先帝宠爱这位姐姐到什么地步呢，他在选择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能够善待姐姐也成了一个重要的加分项。”
“而几位皇子中，唯有与这个姐姐一母同胞的弟弟最有可能善待她，于是皇位要传给谁就一目了然了。”
“先帝病逝之后，当今皇上得了皇位，但是这位姐姐却在一场动乱中失踪了。”
“皇上与姐姐感情深厚，自然不可能轻易接受这个结果，于是他把自己能派出去的人手散在大黎朝，可惜大黎朝实在太大了，皇上付出了很多心血，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至于那位姐姐失踪的时间，我想想哈，大概是在十七年吧。”
十七年前，这个时间说来跟顾家也有一些关系，顾明珠便是在那一年出生的，顾家有人若有所思的想着。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之路，就在去年冬天，皇上终于得到了他姐姐的消息，他姐姐十七年前失踪后失忆了，所以没办法跟宫里联系。”
“不过这位姐姐也算命好，有一个好心的小伙子救下了孤身一人的她，并将她带回家去了。”
顾三河最先反应过来，十七年前，他们家生下了顾明珠，同年，他家老三在外面领回来一个失忆的女子，再联想到今年元宵节后老三一家去京城的事情，难道……
顾三河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可惜其他人却没有反应过来，还津津有味的听着他们平时绝对接触不到的故事。
“可惜啊，这个小伙子是个好人，他家里人的人却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欺负这个姐姐是个孤女、没有娘家做靠山，笑话这个姐姐没有记忆、以前指不定是什么不干不净的身份，所以从不肯给她好脸色。”
“这个姐姐在这家人家里被当牛做马的使唤，可她之前从未干过这些粗活儿，一时之间哪里能做得好呢？”
“这家人便趁着儿子不在的时候打她、骂她、不给她饭吃、甚至不让她睡觉，让她日夜不停的干活儿，就这样调教了两三年之后，这个姐姐终于学会干她以前从来不会干的脏活累活。”
“可惜啊，这家人从来不会满足，以前他们嫌弃姐姐不会干活，后来他们嫌弃姐姐干的活儿不够多；以前他们嫌弃姐姐不会生儿子，后面他们嫌弃姐姐生孩子的话家里就会少一个劳动力，于是想着各种法子搓磨这个姐姐。”
“在皇宫精心养了二十年的姐姐，在这家人家里呆了十多年，差点就将身体耗空了，姐姐几次想要轻生，可惜她舍不得年幼的女儿、也舍不得当初救她的少年郎，于是一直咬牙坚持着。”
“终于她的坚持有了结果，她的夫君发现了她在家里所吃的苦受的罪，于是拼着除族的名声分了家，带着她开始了新生活。”
故事越听越耳熟，此时不仅是顾三河，其他人都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但他们都不敢相信，秋娘，秋娘竟然……
龚平看着他们灰白的脸色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才到哪儿呢！
“老头儿，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刚说十七年前有个和尚路过你家，说你家很快会来个命格贵重的人，你说这位姐姐算不算命格贵重啊？”
“先帝最受宠的女儿，当今圣上最敬重的龙凤胎姐姐，太后娘娘放在心尖上的明珠，想必不会有人比她的命格更贵重了吧。”
说着还直愣愣的看向占了“贵重命格”的顾明珠，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仿佛是说她不自量力。
被点名的顾三河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椎一般彻底瘫在了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原来他曾经无限接近光宗耀祖、飞黄腾达的阶梯，但是这阶梯却被他们全家合力给拆解、打碎并且给扔了出去。
龚平又接着道：“这位姐姐今年初被迎接回宫后，圣上当场便封她为恒宁长公主、赐长公主府、赐封地、赐黄金、赐田地、赐珠宝，总之皇上能想到的东西都给送去了长公主府。”
“还有太后娘娘，她几乎把自己的半个私库都搬去了长公主府，现在京里人都笑说，长公主估计是整个大梁朝最富裕的人之一了。”
“皇上和太后娘娘很是感念顾驸马的救命之恩，据说会给他赐个侯爵之位，他的女儿也被封为明珠郡主，据说皇上正在想办法给她抬成公主封号呢。”
“至于长公主的公婆，太后娘娘听说两位老人家对她失忆的女儿视如己出，很是感念他们的恩情，在我出京之前，他们就被接到京郊的行宫享福去了。”
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顾家几人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早已不能说话的季氏激动的叫了起来，“啊啊啊”的说个不停，却无人能听懂他们想表达什么。
龚平看着之前曾亮明身份的顾博文问道：“这位童生，你也算是读了一些书，不如给我说说，这欺辱皇室公主，是个什么罪名啊？”
顾博文几次尝试才说出话来：“大，大人，这，不知者不罪啊，小人，小人一家实在不知三婶是，是，是长公主啊！”
他说了这句话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激动道：“大人，小…学生冤枉啊，之前学生一直在书院读书，三…长公主的事情小人丝毫不知情啊。”
“且，且学会说呢过与三叔和，和长公主感情甚笃，他们还曾教导学生读书写文呢。”
得，这是想要开始甩锅了。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开始想办法自保。
“大人，这些女人家的事情小人实在不知情啊，小人每日忙于农作，还请大人明察。”
“大人，小的冤枉啊！”
“大人饶命，小人今年才十三，跟，跟长公主确实没有矛盾啊。”
几个女人见状也想开始求饶，除了不能说话的季氏和不想说话的顾明珠。
龚平听着屋子里乱糟糟的吵嚷声，将手里的杯子一摔，沉声道：“闭嘴！”
屋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给你们说长公主的事，只是让你们懊悔，谁准你们求情啦！”
“看在驸马爷的面子上没有立马处死你们，就该烧高香了，再敢说话，立马拖出去砍了。”
还想求饶辩解的人立马如鹌鹑一般乖觉起来。
龚平打开门对着院子里几人道：“交给你们了，手脚利索一点。”
顾家正为死里逃生而庆幸，但很快他们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会写字的人都被伤了手再也无法提笔；
会说话的人都被割了舌头再也无法出声；
会走路的人都被伤了一条腿再也无法正常行走；
紧接着他们全家都被送去西北充作军户，并被剥夺晋升资格：不能从文也不能从武，子孙后代都只能做个最低等的军户。
自此以后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他们心里清楚，不知午夜梦回，他们会不会后悔，为什么没有在那个院子里被那些人砍了脑袋，自此一了百了。
可惜啊，一旦离了外界的压力，让他们自杀是不可能的，于是就只能这么苟且活着，有一日便算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