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堂的白光渐渐褪去,隐隐显露出一个少女的身形。
少女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是意料之中的迷茫。
……这不是她以前住的小草窝。
少女麻木地往左右两侧张望,终于发现了这个地方最显眼的活物,那个身着青白长衫的男子。
他呼吸浅浅,脸上尽显疲态倦意,看来是到了极点才忍不住睡过去的。
他侧身躺在小榻上,小榻上有看起来就很温暖的毛毯,空间也宽敞,不像……她身下的这个台座,冰冷又狭小。
不出意外,少女随意动了两下手脚,便要从台座上倒下去。
台座距离地面有一段高度,若是摔下去,肯定会疼的。
“砰!”
少女重重摔在地面上,她身上简简单单的素衣连散开的本事都没有。
面对突如其来的疼痛,少女只是轻轻拧了下眉,然后平淡地坐起来,就再也没有其他反应了。
这动静自然避不开卿山的耳朵,丝丝传入他耳中,将他扰醒。他一睁眼,便看到一个素衣少女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
他先是愣住两下,而后眼睛倏然提起精神,不太明显地睁大几分。
卿山不急不慢上前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你是……”卿山问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急忙看向台座。
台座上已是空无一物,只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莫非……
“我是兔子。”少女说。
卿山:“……”
这仙草真是效果显著,不仅治好了兔子还多了个人。
“我记得你的声音,是你叫我张嘴的。”
“是我。”卿山整了整脸上的表情,柔声道。
好在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少女没听出卿山声音中的异样。
现在的情况就是,卿山好像要对这个小姑娘的人生负责了。
虽说他救兔子是行善,但人家好好一只兔子莫名就变成人了,也不知道这只兔子心里愿不愿意。
思及此,卿山悄悄去观察少女的神情。
她没有显出一丝惊慌,眼眸透亮,不像是装着心事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不情愿。
卿山轻咳一声:“要不以后,就住在这里?”
“这里?”少女问,“和你一起吗?”
卿山:“不是,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其他地方。我只是说,让你用凡人的方式正常生活在这里,毕竟你已经不是兔子了,不好再回到山林里。”
少女好像是懂得了他的意思,点了两下头:“哦。”
卿山:“既然已经是人了,那就给你取个名字吧。”
“名字?”少女不解,小脑袋轻轻一歪。
卿山为她解释:“名字就是代表了你这个人。”
“哦。”少女继续似懂非懂。
从前,她阿娘只会叫她孩子,从来没有一个只为她而存在的名字。
那,叫什么好呢……
有什么在月光下闪着光,那是——书墨前几天为了讨好他从山路边采来的花,洁白皎柔似宝石微光。
卿山忽然有一想法:“叫你山栀好不好?”
“山栀?”少女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
卿山缓声道:“嗯,山栀。”
他像是在回答她,也像是在唤她。
少女在他带着期许的目光中轻轻点头,接受了这个名字。
山栀忽然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说了半天,卿山倒是忘记了凡间“互报家门”这个礼仪。
卿山晒笑一声,说:“我叫卿山,你可以叫我先生。”
“先生。”
清脆又突兀的一声。
卿山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跪在街边拉住他裤腿的、脏兮兮的小孩。
……
书墨歇息了整整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一直睡到晌午才起。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清洗昨日遗留下来的食盒,囫囵冲过一遍水就算洗干净了,扛着食盒就要下去交差。
一路走过去,都是安安静静的。
毕竟这偌大的泽琴殿,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想来师父应该早就起了,现在或许在后院侍弄药草。
书墨将将绕过后院,远远瞧见了坐在石阶上的身影,他想也没想就以为是师父。
那人披着青白色长衫,沐浴在盛大的日光下。白色在灿阳的照耀下,几乎要晃了眼。
书墨朗声唤道:“师父!师……父?”
喊到第二声时,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今日的师父,怎么,看起来格外……娇小。
难不成是昨夜忙活太晚,一夜便缩水了?
书墨正想着,那人突然转过身。
霎那间,书墨停止一切动作,若是只看他一人,会以为天地都已静止。
这这这,这人,虽然披着师父的长衫,但这张脸完全不是师父啊!模样看起来像是凡间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面相皎洁,玉软花柔。
这姑娘哪里来的?
难不成他与师父一同生活了这么久,竟连他师父的真实模样都不知道?!
不不不,应该不是师父。
书墨吸了两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然而十几口气都下去了,还是不见一点缓和。
书墨跑到那名不知从何来的姑娘面前,颤抖着举起食指,一脸悲戚:“说,何方妖孽!我师父在哪?”
山栀听完这一声诉求,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两下,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
书墨:“……”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
这姑娘看起来毫无杀伤力,虽然这些年师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但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小姑娘。
还是说,这姑娘看似单纯,实则心狠手辣,趁人不备背后偷袭……
书墨脑中拐了七八十个弯弯绕绕,最后也不知拐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总之是拐不出去了。
山栀在他胡思乱想时,避开他的食指站起身。
书墨在她站起来后才发现她的身高只堪堪达到自己的肩头。
山栀突然说:“你是在找,那位白衣先生吗?”
声音也是娇软的。
她又指了指身上披着的青白长衫,“这件衣裳就是他给我的。”
“哦,嗯。”书墨终于回神,傻傻应了两下。
白衣先生,这说的应该是他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