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淑棋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东西，“跑这么快，这不想收都没办法……”
张清跟在她后面，接过她手中的网兜，扶着她往家走，“您这手到底是咋回事儿？啥时候受的伤？怎么也没人去告诉我一声？”她看着心疼，口中却抱怨道。
“还有刚才那两位是谁呀？怎么说您救了他们家两条人命？您的手是救人才摔的吗？”
程淑棋道：“告诉你不是耽误你的事儿吗？再说了，也不是啥大事儿，又不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我一只手也能干活。”
进了屋，张清扶她坐下，又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桌上，皱眉道：“您手上都打着石膏呢，这还不是大事儿？那啥才叫大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您得难受三个多月。”
张清搬了张凳子坐到程淑棋面前，“现在可以好好给我说说，这几天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吧？”
程淑棋指了指后面的墙，“之前不是给你说了吗？咱们隔壁院子，挨咱墙角的那一户，那家当婆婆的老骂她家儿媳妇。”
张清想了想：“知道，正月里都能听到他家摔摔打打的声音。”
张清还在巷子里遇到过那个骂儿媳妇的婆婆，看着大概四、五十几岁的样子，蜡黄的脸皮，头发梳得光光的在脑后绾了个鬓，插着一根木头簪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斜盘扣的棉褂子，大夸夸的裤腿，裤脚上绑着的，穿着一算黑色的老式布鞋。
这样的穿着在城里还是很少看到的，所以张清记得比较清楚，对她印象深刻。
特别是她的脸，正月里都是耷拉着的，一看就不好相处，好像谁欠了她多少钱一样。
这媳妇还没生呢，就嫌弃又怀了个女儿，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自信，现在又没有B超机可以看出孩子性别。
就算是女孩又能咋样，她自己不也是个女人吗？何必要这样嫌弃呢？连个好脸色都没有，遇到这样的婆婆也真够糟心的。
程淑棋继续道：“那家的媳妇姓吴，都快生了都还干瘦干瘦的，肚子也不大，偏偏腿肿得像个面团，还老是被她那婆婆指挥得团团转，那天差点倒在咱们院门口……”
程淑棋以前也是受过婆婆磋磨的，知道这苦楚，看着难免就心软，有时看到了也会帮帮她，一来而去的，两个人就熟悉了起来。
小吴发动的那天，家里也没个大人，就三个孩子在家守着，最大的还不到六岁，她那婆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那边院子里的人也都上班去了，要不是她打发着孩子来叫程淑棋，都不知道会发生啥事。
“孩子话都说不清，只知道指着自家那边说，妈妈痛，妈妈痛。”
“就是为了这个感谢你的啊？”张清问道。
程淑棋对张清打断她的话很不满意，瞟的看了她一眼，“你能不能等我说完？”
张清讨好的笑了笑，“您继续。”
程淑棋一看孩子这样，就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连忙抱起孩子就往隔壁去，一看小吴羊水都破了，又赶紧在街上找了个拉货的板车，嘱咐三个孩子待家里别乱跑，和拉车的师傅一起把人给送到了医院。
没多久孩子就生了下来，是一个才三斤多重的小女孩，瘦瘦小小的，不精细着养，程淑棋都怕养不活。
一看到孩子，小吴就直掉泪，口中喃喃道自己命苦，千求万求的还是个女儿。
程淑棋劝了她半天，又一直在医院守着，直等到晚上九点了，才看到小吴的男人来医院，她婆婆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听说生的是女儿，男人的脸色很难看，说话都是硬邦邦的，去医院交了钱，当天晚上就回了家。
程淑棋抱着孩子给送过去，没得到人家的一句感激，话里话外听那婆婆的意思，还嫌程淑棋多事。
小吴的婆婆姓蒋，周围这一片的人都叫她蒋大娘。
蒋大娘从小吴进门，嘴里就不停的唠叨，“……一个丫头片子，还要去医院生，真把自己当个精贵人了，那医院不要钱啊？刚子的那点工资，你们这些讨命鬼不给花完不安心！……你也不知道忍一忍，要是在晚一点生，我就给你接生了，那用得着费那事儿。”
这话说的，生孩子还能忍？瓜熟地落，还能给瘪回去啊？
话音一落，一句感谢的话没有，一把抢过程淑棋抱着的孩子，程淑棋要是没看错，这蒋大娘好像还白了她一眼……
蒋大娘的手劲大得很，孩子一到她怀里就哇哇直哭，这个蒋大娘也不说哄哄，反而大力的拍了下襁褓，口中骂道：“你个讨命鬼，哭啥哭？你哭丧呢！跟你妈一样，盼着我死是吧？你放心，我死不了，我得活着，等我孙子出生！别哭了，再哭就把你给丢了！长成这样，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咬牙切齿的。
程淑棋看得是直皱眉，这刚出生的小孩她知道啥？人家眼睛都没睁开，好好的睡着呢，你不打她她能哭？
嘴里是指桑骂槐的，死啊活是，更没个忌讳。
她那个儿子也是，把小吴扶上床，就沉着一张脸坐在桌边不说话，和他妈一个德行，都像是谁欠了他一样。
小吴抹了抹眼泪，虚弱的伸出手，“妈，您把孩子给我吧。”
前面生的三个女儿爬在小吴的床边，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要哭不哭的，看着也可怜。
蒋大娘把孩子塞她手里，“谁稀得抱她，赶紧给她喂喂奶，就知道哭哭哭，晦气得很。”
小吴怀着孩子的时候就缺乏营养，现在又哪里来的奶，“妈，你费下心，我妈前几天给送了点米粉来，你帮我泡一碗，我给孩子喂点。”
蒋大娘耷拉着眼角没动。
小吴晃了晃孩子，对着程淑棋道：“婶子，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程淑棋：“咱们都是邻居，客气这个干啥，你也吃点东西补补，别亏了自己，吃好了奶就来了。那我先回了，你有啥事儿招呼一声，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晓得的。”小吴虚弱的笑了笑，对着默不作声的蒋刚道：“你送送婶子吧。”
程淑棋对这个男人很是看不上，忙说不用，没等他动就出了房门。
还没出院子就听到蒋大娘在骂，“吃啥米粉，喝点米汤就行了，米粉我做给刚子吃了，刚子一天那么累，不吃点好的咋行？要是他夸了，咱家都得喝西北风……”
程淑棋直接就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