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稚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发现蒋子宁并没有来上课。
她心下非常窝火,蒋子宁又骗她。生气的同时更多的是失望。
下课后,她在楼梯口给蒋子宁打了个电话,电话一直在响却无人接,楼梯口的风不停的朝她灌,她来回踱步,拉紧衣服。
她蹙着眉,又给他拨过去,这次很快便接通了。
她的语气因为被冷风吹的有些发抖,但更多的是怒气,她尽量克制着压低声音:“蒋子宁,你人呢?不是说今天来上课?”
回应她的是电话那头的沉默。
徐稚的怒气真的上了头,她一手拍在扶手上,铁质的扶手发出清脆的“索索”的响声,并隐约有些晃动,大声喝道:“说话!”
走廊上走过的学生,闻声朝她投来目光,徐稚摆摆手让他们干嘛干嘛去。
蒋子宁还是不出声,但是徐稚听到了一个迟暮苍老的声音,“子宁啊,是谁啊。”这个声音显然想让话说的利索,可是她无法控制,所以只能拉的腔很长。
“垃圾电话。”蒋子宁是这样回复老人的。
接着听到关门的声音。
徐稚这次的声音柔了下来,“奶奶在你身边?”
那头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徐稚一时噤了声,她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声调轻微:“所以今天没来是去看奶奶了?”
“嗯”
徐稚心下顿时产生一顿愧疚,有些懊恼自己刚刚没问清楚状况,给他一顿吼,不过她还是反问他,“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蒋子宁沉默许久,语气里带着无助和后怕,“我没来的及。”
徐稚一下就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对,她心下有些着急,关怀的问:“奶奶没事吧?”
“没事,刚刚醒,你不是还听到她的声音了么。”蒋子宁的声音带着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徐稚小声嘀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松了口气,好像劫后余生的是她。
她又轻声叮嘱几句,“给奶奶买点清淡的食物,好好照顾奶奶。”她停顿又想了想,“你和陈老师请假了吗?”
“请了。”
“请了就好。”这句话徐稚连说了好几遍,一遍一遍声音低,直到听不到,她的思绪也随着声音的消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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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气整燥热的厉害。
自从去过蒋子宁家后,徐稚每次去他都不给她开门。
后来有一次徐稚偷偷躲起来,等他出来直接拉着他当面质问。
徐稚躲在楼梯下面,长时间无人打扫的楼梯夹角,灰尘纷乱漂浮,而且因为潮湿霉味四散,徐稚一会儿蹲着,一会儿佝着腰,等的腰酸背痛,腿软脚麻。
等的她又累又热,她本以为蹲点无望时,听见一阵急促,匆忙的下楼声,她都有点为下楼的人担心,会不会踩空一头栽下去,脚步震的楼梯间灰尘四起,徐稚被灰迷的睁不开眼睛,被呛的想咳嗽。
她微眯着眼睛,看见下楼人居然是蒋子宁,他脸上焦急又紧张,无助又绝望,他迈着超大的步子向外跑去,徐稚也顾不得是不是有灰尘了,她急步追出去。
蒋子宁上了前一辆车,她上了后一辆车,让司机紧跟着蒋子宁的那辆车。
目的地是槐城一家有名的私人医院。
蒋子宁心里的事对他太重要了,以至于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尾随了。
徐稚看着他上电梯,看到电梯最后停在的位置后,她坐了旁边的电梯。
到了楼层后,徐稚也不害羞,厚着脸皮一间一间的隔着玻璃朝里望,直到找到蒋子宁为止。
房门没有预兆的被她推开,冲击她视线的是一位只有皮裹着骨头的老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老人的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极深,每一道皱纹里都在述说她此生的苦。
蒋子宁和医生听到动静,同时回过头,医生的眼里透露着疑问。
而蒋子宁本来担忧恐慌的脸上瞬间变成了吃惊愤怒,他的指节握的咯咯作响,目光如鹰一般锋利,如果眼神能杀人,蒋子宁恨不得让她醢尸。
他的额头隐约有青筋凸起,他压着怒气听医生给他说完他奶奶的病情。
徐稚站在门口,动也不敢动,她不敢看躺在床上日薄西山的老人,更不敢去看蒋子宁,她讪讪的站在原地,直到医生走到她身边朝她微微点点头,她也礼貌回应,才稍微自然一些。
此刻病房里只有呼吸机发出的声音,徐稚站在门口显的如此单薄,然而蒋子宁铁青着脸,忍着怒气,看了眼病床上的老人,然后大步流星的朝她走去。
死劲的拽住徐稚的胳膊把她向外拉,徐稚的胳膊火辣辣的痛,她却没有出声,直到蒋子宁把她拉到楼梯口,狠狠的甩开她。
蒋子宁劲使的很大,徐稚没有站稳,整个人向后跌去,后背“嘭”的一声撞到了墙上,剧烈的疼痛一股袭来,她本来想忍住,可是太痛了,她的脸因为剧痛拧在一起。
蒋子宁本就是有小混混类型的,他也不等徐稚反应过来,揪着她的衣领几乎把徐稚整个人都提起来了,脸寒的如结了冰,愤怒的一字字问:“你他妈怎么找来?”
徐稚因为整个人被提起,她的喉咙被卡着,说话艰难,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一阵怒吼:“说啊!你他妈给我说话!”随后听到一阵闷响,蒋子宁一拳打在墙上,就像藏在云里的闷雷一样。
跟踪这件事徐稚做的是不对,可不是无计可施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蒋子宁松开她,徐稚揉着脖子,一阵急促的咳嗽,哑着嗓子,“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做什么了吗?我只是想找你问一些事而已?”
她认为蒋子宁不可能这么无缘无故的激动起来。
她忽然冷静又从容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得意又讥诮的笑意,反问他,“你在害怕什么?”
蒋子宁瞪的眼睛都要凸出,他依旧紧紧握着拳头,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不停的颤抖。他幽黑的眼睛凝视着她。
他被人猜透了心思,他在害怕,他现在的愤怒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恐惧。
徐稚透过他冰冷的眼神看到了他深处的痛苦,蒋子宁是吊梢眼,本来不笑时就让人感觉有些疏远,如今十分的怒气让他更加阴沉阴鸷。
徐稚只能表明自己的来意是单纯的,绝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真是意外。”徐稚有些无力的解释,她不清楚气头上的蒋子宁还能否有良好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