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人做了一个姿态优雅的起手式,放浪不羁的气质迅速沉淀成令人心折的从容贵气。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邀请。
于是,孟愿宁说:“请恕我拒绝您的邀请。”
男人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夕阳的光线仿佛拥有魔法,被这魔法加持下的脸庞把本就惊人的美丽推向摄人心魂的惊心动魄。
当这样的男人露出一点委屈、不解的神情时,恐怕很难有人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但孟愿宁依旧平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良久,男人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懒懒散散的样子。
他随意抓散了头发,阳光从发丝间倾泻,争先恐后地为它们镀金加彩。
“嗯……好吧。说实话,我有点惊讶,一般使出这个必杀决招的时候,还有没人能拒绝我的任何要求。”男人看起来有点不满,完美的眉毛泄露出一丝失落。
“于是我成功地引起了你的注意?”孟愿宁开玩笑地说。
“对,对!”男人哈哈大笑,“好了,小姐,作为拒绝的补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拒绝吗?”
“如果我愿意把和我共舞的资格卖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抢破头。”他夸耀似的补充了一句。
孟愿宁侧头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想必您应该知道,您现在的位置不是等闲之辈可以随便闲逛的——前院虽然人声鼎沸,但这里始终就我们两个人。所以,您应当是我爷爷的某位好友家的后辈。”
“今天是我的生日宴,来访的宾客必须穿着正装,您虽然也穿了价值不菲的西装皮鞋,但穿法却相当……不羁,发型也丝毫不符合晚宴的要求,可见并没有用心打理过。”尽管这样也非常帅。
“综上所述,我可以猜测,您大概本来不想出席这次活动,却迫于某些长辈压力所以不得不前来赴宴。像您这样随性不受拘束的人物,却向我这个麻烦的缘由主动发起邀请,岂不是很不合情理?”
男人一手支起下巴,曲起修长的指节,慢慢敲打。
“但还有一种很合理的解释,”男人说,“我对您这样美丽的小姐一见钟情,想像那些影视剧里的经典桥段一样,和您一舞定终身。”
“确实。只是,我个人不太喜欢这种荷尔蒙上头的爱情,”孟愿宁微笑,“再说了,随意毁坏别人家里的花草树木,实在很没礼貌。”她指了指男人左手提的紫色花束。
空气静默了。
晚霞极盛转衰,夜晚的阴影逐渐侵袭大地,光明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边。
男人微笑地看着她:“有趣,有趣。一个愿意忍受不合脚的鞋子的女孩,没想到居然敢说出这番话。”
孟愿宁悚然一惊。
她抬头紧紧盯住男人的眼睛。
那双在阳光下绚丽温柔犹如琥珀宝石的眼睛逐渐显露出真正的颜色,更接近墨绿,像静水凝滞的深渊。
安抚住砰砰作响的心脏,她故作镇静地玩笑道:“没办法,为美丽做出的必要牺牲。”
男人仰头大笑,手里的花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簌簌作响,紫色的花瓣不堪重负地洒落。
“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他怎么没早告诉我,孟家的二小姐竟然这么可爱!”
孟愿宁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别怕啊,孟小姐,我可不打算在孟老头的地盘上做什么小动作,今天恰好碰到你,真的只是路过……而已。”男人含笑看着她。
孟愿宁恨不得天降王瑾救自己于水火中,远离这个发疯的神经病。
“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我了哦?”
“怎么会呢,您说笑了。”孟愿宁假笑。
“骂我也没关系,多想想我更好~”
“……”
冷静、冷静,正常人是说不过神经病的。
男人弯弯嘴角,忽然抵唇微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毕竟时间紧张……“
“灰姑娘也该去换上水晶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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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惊弦,我看叫温惊吓还差不多。”孟愿宁腹诽。
那个神经病气息比美貌还要浓墨重彩的男人,只抛下一句迟来的自我介绍就自顾自离开了,临走前不忘“好心”地帮她指了路。
时间确实紧张。现在天空中只有最西边还残留着一抹淡色云影,繁星悄然从夜幕中显露真容。
孟愿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他发现明显的破绽。
“温……他是温家的人……”
孟愿宁一边匆匆赶路,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王瑾给自己恶补过的家族常识。
“温家,温伯伯,近年以做金融生意为主,家里子嗣不多……但出了一个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温惊弦。”
“他就是那个温惊弦?”
王瑾对他用了一个很模糊的形容,“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现在看来,这形容其实很贴切……不管是样貌还是性格方面。
孟愿宁回到摘星苑的时候,王瑾恰好也取回了礼服。
“小姐,时间紧迫,我们快开始吧。”
“嗯,好。”
孟愿宁坐下来等待更衣。
不知为何,她对“可能会露出破绽”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在离开之后,反而感到了一种暂时松脱桎梏似的舒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生活环境的剧变,对身份的疑惑,对未来的忧虑,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插入画上一个暂停键。
这就是任性一把的好处么……她自嘲地心想。
忽然,脑海中滑过一点紫色的影子。
“瑾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您说。”王瑾有条不紊地从特制防尘套中取出一件珍贝晕色的长款礼服,不忘回应孟愿宁的提问。
“紫色、五角星状的小花,我记得常见有桔梗对吗?”
“是这样的。”
“那,孟府里有种这种花吗?”
王瑾停下来,略带思索地想了想,“据我所见,应该是没有。”
孟愿宁一滞。
懒散到随便套上西装连领带都不打就上门出席宴会,却特地不知道从哪采了一束花?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不要再想了,那种一看就不正常的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只是,既然是温伯伯家的子弟,又出席了今天的宴会,等会多半还是会被爷爷领着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