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阳光明艳,孟愿宁坐在充满温暖阳光的书店,却如坠冰窖。
葱白细嫩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孟愿宁看着照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清清楚楚地记着,王瑾是怎么跟她保证的:养母现在很好,只是需要修养,等她的病情好了之后就可以去探望……
然而她收到一张照片,显示她的养母——不!她的母亲——正在遭受非人的虐待。
孟愿宁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
她被孟家视若珠宝,自然愿意相信,孟家会好好对待这个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的女人。不错,养母身陷重疾,花销必定不小,可孟家家大业大,她自己的月例零花就这么丰厚,怎么会连一笔医药费都出不起?
于是,孟愿宁毫不怀疑,就这么把自己至亲亲人的身家性命交付他人手中!
连一丝疑问都没有。
她错了吗?
血液疯狂涌入大脑,她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血管如何被大量充塞其中的血液冲压得不堪重负。
孟愿宁忽地站起来,僵直片刻,硬生生逼着自己重新坐下。
冷静,冷静,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首先,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照片的真假。
电脑技术日新月异,纵然孟愿宁平日不怎么上网,也听说过电子照片是可以被修改的。
她把眼睛凑近手机屏幕使劲琢磨,然而照片的清晰度相当低,光线模糊,能勉强辨认出照片中女人的身份已经是极限。
孟愿宁对电脑一窍不通,也想不到有什么人可以帮她,何况,涉及孟家阴私丑事,有谁愿意主动招惹麻烦?
养母安危不明,她更不敢主动把事情暴露给王瑾她们知道。
孟愿宁很敏锐。她能判断出王瑾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但,还远远不够。
孟愿宁的眼睛盯住虚空中的焦点。过去的种种对话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千杂万错的纠葛如丝线般被一一理顺。
她清楚,王瑾真正负责的人,是她的爷爷——孟家真正的掌权人。
孟愿宁当然可以选择去拿着照片给王瑾看,质问照片的真假,但王瑾知道了,也就等同于爷爷知道了。
爷爷是怎么对她说的?“时机成熟”才能见面。
话语权在他,这张照片会是成熟的时机吗?
不是。
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残酷地说。
孟愿宁闭了闭眼睛。
霍然,她有了决断:那就自己去!
翌日,孟愿宁找到了王瑾。
“现在就要去看老师?”王瑾疑惑地问,“高考结束后学校不会放假吗?”
孟愿宁早有对策,流畅地想好了说辞:“班群里的消息,学校在开教学反思总结会,老师们都会返校的。”
她看了王瑾一眼,羞涩地说:“上次见了赵辛白,才想起来毕业之后一直没去看过老师,这次是最好的机会了,我不想再错过。”
她言语诚恳,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毛病。
王瑾听到她提交“赵辛白”,心中更有了计较。
于是她只能说:“是该回去看看。”
顿了顿,说:“那我安排送您。”
孟愿宁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转天就到了定好的日子。
这次王瑾有要事在身,就让另一个得力的司机去安排接送孟愿宁。
车到了校门口,孟愿宁轻装简从地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送给老师”的礼物。
她从容地向司机道别,预定了出来的时间。
当然没有什么“教学反思总结会”,孟愿宁只是计划从学校里暗度陈仓。
她看过那个可疑地点,和自己目前的位置很近,半天之内足够打个来回。只要卡着点给司机发个信息,说因为和同学玩得尽兴,要晚会自己回去,就能顺利地完成整个计划。
她在司机的注视下走进学校。
学生证还在,门卫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要在假期回学校,却也没有阻拦。
孟愿宁从容地走过大门,绕过假山,确定司机的视线再也看不见自己后,把手里的礼物袋一扔,拔腿就跑。
高中三年,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当然也知道在靠近学校西侧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废弃铁门,很轻松就能跨越。
这个大胆的计划仿佛是上天也在助她,王瑾居然没有自己亲自过来,不然,孟愿宁不知道这点小把戏能不能骗过她。
孟愿宁按预先规划好的路线顺利地拦车、打车、坐上地铁,全程一秒都没有耽误,但孟愿宁却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路上的每一秒都在让人焦虑加深,好像被架到火上烤。
事到如今,信息的真假已经无所谓了,她必须要到那个地方亲眼看一看!
下了地铁,又按导航的指示孟愿宁来到了一片郊区。
虽然紧邻的b市繁荣昌盛,但就如同诅咒一样,越繁花的城市周边,就越容易出现生存在夹缝里的“贫民区”。
孟愿宁家境贫寒,但从小也算在城市长大,眼前这个地方的破旧,连她都忍不住心惊,时光仿佛一夜倒退三十年。
商铺门庭冷落,路上行人稀疏,多是自行车和电动车,连家用轿车都少见。
孟愿宁左右看,怎么都找不到路牌和公交车站之类的东西。出租车当然也可以,但她等了半天都找不到一辆。
打开手机看地图,地图显示定位模糊,信息里的地址对上了好几个似是而非的地方。
软件地图不是万能的,信息更新存在滞后,而且还是在这种小地方。恐怕连本地人都说不清到底哪是哪。
孟愿宁扫视四周,不知道应该问谁才好。
正在这时,一辆车顶挂了出租牌子的私家轿车在她面前停下:“姑娘,要打的吗?”
司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地扔进人堆里就消失,久经风吹日晒的脸上写满了老实可靠。
孟愿宁犹豫了。
这个地方明显交通不便,她心急如焚,实在连一秒都等不下去。
虽然理应对陌生人保持警惕,但看了看车顶出租车的牌子,再看看男人朴实可靠的脸,警惕被动摇了。
司机看过她递过来的地址,好奇地说:“认识是认识,但这地方可偏啊,你去那干什么?”
认识就好!孟愿宁含糊地回答“去找人”,司机也就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