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捻着纸页,盯着眼前的女人看了一会儿，突然用舌尖抵住上颚，十分暴走族的弹了下舌头。
“哇哦。”
和神情相反,他的语气娇柔的简直像个女子高中生：“牙齿快要烂掉的老头子都不会用这样讨人厌的语气说话，千秋小姐是认真的吗？”
千秋小姐一愣，“五条君讨厌总监部？”
问完自己先顿住。
真要讨厌了也不稀奇,历史上多的是既得利益者讨厌自己出身的阶级,何况她之前补全五条悟人设的时候，还猜他做神子时被洗过脑。
于是海音寺面无表情的反省一秒钟：是什么蒙蔽了我运筹帷幄的双眼？
答,是金钱和权势。
我还真是超自然的暴露出本性了啊。
海音寺小姐看着大白猫冰凉的蓝眼睛,害怕是没有的,但她有认真考虑,要不要做点什么稍微拉下好感度。
至于做什么……
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最少二十种哄人小技巧——
比如立刻流下一滴眼泪，再做作的后退一步，哔哔些五条君为什么这么凶,你吓到我了之类的话。
她有种微妙的直觉,在五条悟面前,撒娇作妖的成功率超高。
海音寺千秋咂摸着想象了一下自己梨花带雨的样子，感到一股微妙的茶味和自我ooc,还挺带劲的。
无奈刚才暴露出的态度过于尖锐,突然开哭摆明了是把人当傻子耍,大白猫再吃哭哭脸，也不会相信她是真心的。
——他甚至可能突然就不生气了，然后反过来大声嘲笑她假！
等等,这么一想这也是条路子啊！
海音寺千秋毫无危机感的走完了神,决定就顺着刚才那个问题,问他为什么讨厌总监部好了。
这话题本身不差，可以回忆过去，顺便交流感情，说上头了还能同仇敌忾一下。
重点是开口之前，要先软化掉空气里这股尖锐的攻击性。
想到这里，女性的小指自然的蜷了一下，抬眼时神态多了股自然的紧绷，睫毛都跟着颤了颤，和之前的长久的沉默互为表里，显出一股游刃有余的无措。
游刃有余是基于她一贯的人设，而无措是为了示弱。
结果海音寺千秋造型凹到一半，正对上五条悟面无表情的脸。
不，这里说面无表情还不太对。
他五官虽然没什么大动静，玻璃珠样的眼睛却定定的一直跟着海音寺走，嘴角还稍微带点笑。
海音寺小姐眼睛微眯，后背发痒，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不对。
他今天进门时态度就和过去不一样，还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藏挺深的不待见——区区三天而已，他这是读空气，不，观察能力突然进化了？
“是的哦。”
恰到好处的回答声直接把思绪拉回现实，海音寺千秋整个人一顿，条件反射的露出了个十分官方的温柔笑脸。
五条悟：“哇哦。”
他心情本来就不是很爽，再看这个眼熟的表情——
上次“约会”时她九成九的时间都摆着这张脸，现在想想，这完全就是坏女人拿来应付人的模板表情包吧？
居然被吓到心虚了还能一秒摆出来，啧。
他原本就刻意的掐着嗓子呢，这会儿正好可以开口，阴阳怪气的说一句“你好熟练哦。”
结果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我好生气啊……”
等余音散在空气里，五条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说了什么，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愣愣抬眼去看，海音寺千秋表情中流露着自然的担忧，像是下一秒就会为貌似犯了心绞痛的自己叫救护车。
然而在六眼精准的笼罩范围内，他还可以看到她“抽动的小指”“咬紧的牙龈”和“紧绷的肩颈肌肉”。
五条悟意识虽然愣了下，思维却很精准的把这些小细节和微表情书上的内容，一一对应了起来。
哇塞全是隐晦的防备姿态。
讲道理坏女人怕他倒是不值得意外，毕竟他这么强，是个咒灵都怕他。
但是，但是情绪居然还能这么假的吗？
男子高中生怔怔的想，果然还是她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太像人了吧？
他原本还觉得不愧是诅咒诞生的存在，连人类标配的虚伪都学会了大半，所以就算偶尔意识到她是在阴阳怪气，还习惯性口不对心，也觉得姑且还算可爱。
但就这个割裂程度……
她这不叫虚伪，纯粹是一开始就没走过心吧？
五条悟突然超大声的“哈”了一下，完全无法接受——这里指的不是无法接受坏女人糊弄人，毕竟都叫她坏女人了，对性格也算有把握。
不糊弄人倒不正常。
他接受不了的是：设想中的半真半假，居然是九假一真？！
甚至十假无真——
不，等等。
想想□□时的场景，她那个笑是真的笑，眼周匝肌和神经运动都是自然的，最起码夸他脸好时，她是认真的！
五条悟放心的松了口气。
然后等这口气松完了，他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这他妈有什么好庆幸的？！
“……果然还是一直表现的太像人了。”
男子高中生抬手抹了把脸，力道大的跟和自己有仇一样，更不可置信的是：“我之前居然真的对诅咒里诞生的东西，产生过正向的期待……”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原本还在猜测六眼是不是进化除了读心术，回神时虽然只听到了个模糊的话尾，但莫名感觉有被骂到。
结果下一秒，五条悟好像自己就想通了，耷拉下肩膀往沙发上一靠，很无所谓的笑了下。
眉目舒展，五官明亮。
帅的海音寺千秋眼前一愣。
五条悟几乎同时捕捉到了这点变化，露出了个说不上是得意还是无奈的表情，甚至冲淡了男子高中生自带的傻嗨气息，莫名多了点苏劲。
“总之，说该说的事情我都说完了。”
他没头没尾的把话题拉回了一开始，站起来跺了跺脚，直接道：“这就走啦，再见吧。”
海音寺千秋：“……”
她虽然有点虚，虚且不明所以，但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悟君慢走不送。”
五条悟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