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四回顾(一)(第1/3页)
上一章 书架 目录 存书签 下一页
    东墙之隔腊梅未残,红得似火,将亡前盛烈地烧着,连天也燃起来,烧出红彤彤晚霞,绝势浩大。

    一阵风过,把两片质地不一的裙纠葛起来,晴芳素腰轻折,将箫娘通体打量,连番赞叹,“啧啧,你如今真是不一样了,穿的这料子、这针脚,少说一二两银子吧?”

    箫娘轻抬下巴,虚荣心水涨船高,“这一身二两八钱呢,不算头上戴的。”说到此节,她拽一下她的胳膊,脑袋贴近,“你们姑娘没问我往哪里去了?”

    “问是问了,我按你说的,只说你在旧花巷内寻着门有钱的亲戚,投奔亲戚去了。嗨,你放心,我晓得你的顾虑,只怕你与那仇官人的事情传到表姑娘耳朵里,她给你使绊子嘛。我不会走漏风声的。”

    “倒不是怕辛玉台,只是你们姑娘到底是她的亲表姐,叫她晓得了,夹在中间,不好处。辛玉台,哼,我还巴不得她晓得,气死她我才高兴!”

    晴芳倒替她辩驳起来,“这也怨不着你呀,你们老早就相好的,若论个先来后到,你还占理呢。男人家,尤是像那仇家这样的,谁不是家里妻妾几个,外头老婆小的几个?就是你说的,怕她哪样?犯不着这做贼心虚穷街老鼠上不得大殿的样。”

    箫娘哈哈发笑,浑身珠饰哗啦啦响,“辛玉台倘或晓得我背后偷了他的汉子,指不定日日请姑子做法事害我呢!”

    “该着她倒霉!我想着就痛快。”

    二人且行且说笑,片刻踅入绿蟾闺房,见她穿着崭新绿罗长襟,雪白的裙子,喜滋滋榻上迎来,“说是你往旧花巷投奔亲戚去了,到底脚程也不远,你怎的不想着来瞧我?”

    箫娘如今穿戴体面,与她不差一二,自然跟着硬气起来,不再坐杌凳上,与她相牵着榻上对坐,“刚到了亲戚家,就赶上年关,总是忙些。正月里一过,我就想着来瞧姑娘。哟,姑娘像是丰腴了些,这个年过得好呀。”

    说者无心,绿蟾却听出些弦外之音,腮上飞霞,婉媚含娇地嗔她,“愈发伶俐了,说这种话。你如今日子好混了,还往各家门户里走动着寻活计做么?可得功夫替我做?”

    箫娘笑笑,“有的是功夫!年前元家的活计我也还做着呢,姑娘什么活计,只管托给我。”

    绿蟾拿了几团彩线出来,竹筐搁在裙上拣,“开了春,热起来也就是三四个月的事情,你还替我做些汗巾来。再替我挑挑,要打个笼扇坠的络子,什么颜色配着打好?”

    “谁戴的呢?”

    “一个我父亲使,一个……”绿蟾羞答答地抬眼,又娇怯怯地垂将下去。

    箫娘顷刻懂了,挑了一团黑线与一团金线,“这个给老爷打好,又大方又尊贵。”再拣一团靛青的,“就用这个单色打一个普通的他佩着,他惯常使的扇子,扇面都是山水的,颜色杂了,反不好看。”

    “亏得你,要是我,只想着拣鲜亮的要紧。”

    两女又说一阵子话,眼见天色将倾,箫娘辞将出去,绿蟾在榻上低着脖子打络子。

    手脚倒快,天黑便打了那靛青的出来,赶上晴芳进来附耳与她嘀咕两句,她便起身,点灯笼跟着晴芳往后门去,也不要丫头跟随。

    杂间里亮着一圈灯,黄昏近黑,天透着昏暝的幽蓝。初春风带凉,何盏只穿一件月魄色苏罗道袍,扎着幅巾,听见秦淮河岸隐约谁人吹玉箫,杳杳渺渺,低沉沧桑,把风吹得更凉。

    他走到紧闭的窗前,剪着手对着月白的茜纱吟一句苏轼的词:“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1……”

    恰值绿蟾门外听见,赧容含笑,推门进来,“谁说是‘风敲竹’?可不就是我来了么?”

    月色溶溶,落在兰堂,照得佳人脸上似蒙着一层细纱,柔软朦胧。何盏呆望两眼,上前两步,“你怎的穿得如此单薄呢?虽说开了春,到底残寒未尽,染了风着了凉,如何了得?”

    绿蟾拈起他胳膊上的衣料搓一搓,又见衣襟里头只掩着一层中衣,嗔怪道:“还说我呢,你也穿得这样薄。”

    “我是男人,受得风吹。”

    入了春,杂间内便不点炭盆,风细细透纱窗,何盏坐在榻上,横竖觉得凉,不放心,背过身去窸窸窣窣做什么。

    绿蟾在那头歪着眼瞧,倏地瞧见他胳膊一反,脱了外头的道袍,慌得她脸上噌地通红,眼不知该往哪里放,跼蹐不安。

    她正羞得脑袋抬不起来,那件道袍却似片软云罩来她肩头。何盏穿着单薄的中衣裤,带着薄红的脸坐回对面,“你披着,仔细受凉。”

    “那你呢?”

    “我不妨事。”他笑笑,胳膊搭在炕桌上,鼓起莫大的勇气,去抓她的手,顷刻又放了,“你的手真凉。”

    绿蟾觉得自己连手带心都烧起来,血液也滚烫。她缄默着,偷偷斜眼窥他,羞涩的目光像一缕切切的期待。

    何盏时常叫她这眼神看得摸不着头脑,此刻却陡地开了窍,俯过炕桌,往她额上亲了一下,脸悬在她的脸上,明察她的眼睛。

    里面有一点惊惶、一点无措、一点害怕,唯独没有一点怪罪。于是他笑笑,“我这不算唐突你吧?”

    绿蟾脸涨得通红,却被他逗笑了,手背遮着嘴,“真没瞧出来,你这人,竟然有些傻。”

    何盏不知是臊的还是羞的,血从心底涌到脖子根,泛到耳朵上。顶着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再俯低下去,这回亲了她的嘴,“这样呢?”

    他挪了下胳膊,不留神碰到银釭,火炷轻弹两下,跳在绿蟾眼里,心也跟着聒噪地跳动起来。她仍微仰着脸,好像脑后有一朵软绵绵的云,她不由地想倒下去。

    此刻两个人都缄默了,不奇怪,他们在这间隐秘的杂间,多数都是缄默的。多数都在偷么地你窥我一眼、我窥你一眼,好像万语千言,都在缱绻怯怯的目光交汇间。

    夜风徐徐,吹散了眼,吹到那厢,也是同一轮圆月。二月中旬,月亮像被过去的冬雪洗净,白的剔透。

    箫娘夜来无事,不到二更,睡又不好睡,穿着丁香色的寝衣起来,把妆奁最底层的几十两碎银倒出来,搁在炕桌上数来数去。

    自打搬到听松园来,衣食不缺,偷么着典东西,也典了近七十两的银子,统统叫她藏到床底下。

    就案上这些,不知是席泠给的缘故,还是箫娘本身爱财如命的缘故,总是舍不得花,像宝藏似的把这些散碎收在妆奁里,时不时倒出来守财奴似的数一数,一数就高兴半日。

    细数两遍,听见廊下有动静,她立时把银子收回妆奁,打帘子踅出外间。果然是仇九晋推门进来,带着倦色对箫娘笑意笑,“为着往辛家过礼的事情,在家中被母亲绊住了脚,这时候才来,你睡下了?”


目录 存书签 上一章 下一页
随便看看: 神级猎杀者纨绔仙医女总裁的极品狂兵点赞大师废柴修真记非正式婚姻穿越古代遇盟主哥哥我真的要成仙了农家小地主:娘子宠上瘾师姐堕入了魔道圣师之路光能界门盖世战王女总裁的逍遥高手长相思(下)漫威里的假面骑士evol八零空间:反派福妻有点甜重生之轧钢厂风云他们都想拯救我[穿书]热吻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