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梧桐院。
今日江婳正式定了亲，老夫人让三房的人都过来她院子吃晚膳。
后日大房一家也要启程回蜀州了，如无意外，下次再见就得是年底江子钰大婚的时候了。
府中的大小事都牢牢握在蔡氏的手里，今天高兴，也就提前让厨房的人列好菜式出来选，等去上值上学的人回来就叫人摆上。
没多久，大家就都到齐就坐了。
依旧还是长辈小辈分开两桌坐。
席间免不了大家都说到今天程翊和镇国公夫妇上门提亲的事情，江婳就怂在江子铭旁边安静地吃吃喝喝，偶尔配合一下装一下害羞。
看着大家正高兴，陈氏悄悄地掐了掐江柏昭，还眼神示意了下。
江柏昭也抬头看了看大家，故意咳了两声，见大家也都看了过来，咧开嘴笑着说，“趁大家都在这，我也有些事想和娘和弟弟们商量下。子安也快十四了，老家的书院毕竟不比长安，我想着为了他以后的前程准备迁到长安来安家。我在这也没什么人脉，上学的事情还得麻烦弟弟们帮衬着。”
这话一说完，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说是要商量，话里话外都是已经打算好了，就等着来通知他们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也爱家中子孙齐聚热闹，听江柏昭说要举家来长安定居，那是一百个愿意。
但是看看坐在右边的江柏暄夫妇和江柏晖夫妇，没好出声。家里做主的是二房，自己偏爱的三房又没多大出息。
江柏暄倒是挺支持，毕竟天下之大，还有哪里的书院能比得过长安的国子监和百川书院呢。
江家就是商户出身，全靠科举才有今天的造化，也指望着下一辈争气些，兄弟们守望互助不怕撑不起家族来。
大房的侄子有这个上进心，江柏暄当然赞成。当下就说，“大哥有这个想法是好的，至于子安上学的事情，百川书院的院长和我有些交情也好办。”
江柏昭大喜，“那就拜托二弟了。”
江子安眼睛都亮了，脆声道，“谢谢二叔。”
来长安这些日子，他每天等二哥下学回来都往他院子里跑，二哥的书比他在蜀州见到的都多，而且二哥待他又耐心，常给他讲在这边上学的趣事，比在蜀州的小书院不知道好多少倍。
而且三姐也要留在长安不回平溪了。
三房的江柏晖和何氏想的可就多了。
大房这几年靠着江尚书这个靠山经营的生意顺风顺水地赚得锅满盆满，这些钱都是进了大房的口袋，也就逢年过节给老夫人送些养老钱。二房的不止当爹的官至吏部尚书，人家的儿子眼看着前程也不小。唯有三房，钱和权都沾不上边，能留在长安做个小官是靠的二房，平时有些银钱也是靠老夫人暗地里拿大房给的孝敬补贴。
这下大房的赚得够了，要来长安给儿子谋前程了，何氏越想越不得劲。
“大哥大嫂来长安自然是好，咱们一大家子住得近，娘也开心。就是蜀州那边的生意，大哥大嫂是要挪到长安里来做？”何氏试探着问。
要是挪到长安，住到一家里去，那这生意可就不一定就是大房的了。
陈氏和江柏昭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知道二房现在这个地位也不至于贪大房的钱财，但是也架不住三房没钱没势还得老夫人偏心。
陈氏当下就回，“我和老爷商量过了，蜀州那边的生意就交给我娘家帮忙打理，按四六分成就行。再说咱们都分家十几年了，也不好一直住在二弟家里，我和老爷打算在长安里买个宅子安家，左右也就我和老爷子安三个人，也用不着多大的地方。”
江家三房是在江柏辉成亲后江老爷子主持分过家的。
当时只有二房一家有孩子，且江柏暄和江柏晖要读书考科举，只有江柏昭自小跟着父亲从商供两个弟弟上学，老爷子就做主分了家，把家业分了两份，一份给大房，一份给二房三房平分。
其实当时江家家底薄，也没多少东西，所以江柏暄来长安考试还找蔡氏娘家借了些钱。
陈氏说完这话，何氏和江柏晖就不好再说了。虽然已经分家，自家还是住在二房这里，住了十几年了早把当初分家的事情甩在脑后了。
江婳偷笑，果然不愧是大伯母啊。
陈氏性格强势又泼辣，还是有了江子安后才慢慢收敛不少。
江婳在蜀州的时候常因寄居在伯父家没少被人议论，只不过后来知道江婳父亲是大官才不敢说了。有家刚来蜀州的人家不知道，那家的姑娘在一次宴会上当中嘲笑江婳是没爹娘养的，陈氏本来是在和各家夫人喝茶说笑，听到丫鬟说了这事当下就气冲冲地拉着江婳去找那家人理论，不带脏字地骂了个狗血喷头，后来那姑娘看见江婳都绕着走。
看气氛突然尴尬起来，蔡氏放下筷子打圆场，“大哥大嫂既然都要搬来长安，肯定是还要回去把生意交代好，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子安读书等不起，不如就让子安留下早些去书院入学。再者大哥大嫂要买宅子怕也没那么快找得到合适的，我也让人帮忙看看哪里有合适的，等大哥大嫂从蜀州回来了再慢慢选，家里的房子是够住的。”
大房帮着养江婳十几年，虽然江婳吃的用的都是走自家的帐，但是没有功劳有苦劳，蔡氏承这个情对他们的事也上心。
这家里话语权都在二房这里，江柏暄和蔡氏都发话了，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最后的结果就是江子安留下在家里住着，等过两天江柏暄休沐再带他去书院办入学的事情。
蔡氏也吩咐管事的帮着收集看看长安哪里有出售的宅子，适合的就先看看。
陈氏和江柏昭如了愿，打算明天去买些长安特产送些给蜀州的亲朋。
今年大事不少，江子钰年底要大婚，大房要搬来长安定居，江子铭今年要下场科举，还有和江婳年纪相仿的江婉和江媛也该说亲了，长辈们还有得聊，吃完饭，江子钰就带着弟弟妹妹先告退了。
“二哥，去书院入学要准备些什么？”江子安有些怕江子钰，江子琅对他也爱搭不理的，就江子铭最好，还长得像三姐。
“文具都是书院备好的。接下来一个月你下学了就来我书房这，帮你复习下功课，争取进个好班。”江子铭性子比较跳脱，但是对弟弟妹妹们格外有耐心，比不怒自威的江子钰比起来，自然更得弟弟妹妹的亲近。
大齐男子十三岁就可进书院学习，所有新生都是先入学进丁班学基础，一个月后再考试分班，基本书院都是分甲乙丙丁班四个等级。
像江子铭这样今年要参加科举的，就会进另外的班级，学习的内容和其他未参加科举的学子不同。
“谢谢二哥。”江子安在蜀州自由惯了，当下就搭上江子铭的肩膀哥俩好了。
江子琅从第一次见江子安就不喜欢，这个大伯家的弟弟惯会卖乖弄巧，还趋炎附势，一来就知道巴着二哥，把商户人家做派学了十足十。
又想到些什么，江子安甩开其他人跑到后面和江婳并肩走，小声地说，“姐三姐，明天早上我们去城门送程将军吗？”
江婳瞥了他一眼，“你是想去送程将军还是想出去玩。”
被戳中心事的江子安摸摸鼻梁，“先去送程将军再顺便去玩嘛，不冲突。”
来长安大半个月都没怎么出去过呢，再过几天又要去书院更加不得出来玩了。
“明早我让海棠去喊你。”江婳看他们已经和其他人落后了一大截，小声回江子安。
江子安也不愧是跟着江婳混了这么久，听她这个不想让别人听见的语气和神情，就知道三姐不想让其他人跟着。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还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江子铭回头看见江婳和江子安远远落在后面凑一块说悄悄话，招呼他们走快点跟上。
江子铭提议要带和哥哥弟弟们去下棋，江媛要去江婉院子玩，江婳觉得每次过去江婉那里无非就是听她介绍房里哪个东西怎么珍贵是有多难得但是父母兄长都给她寻了来，怪没意思的，江婳就借口说今天想早点休息就回听雨轩了。
江子钰看了看分两边走的妹妹们，心里明白江婳和江媛江婉合不来，为着家中和睦，也没戳破这个事实。
经历过跟随父母从蜀州一路到长安，感受过父亲高中状元的春风得意，也见过父亲初入翰林那三年的谨言慎行，以及后来从吏部一路往上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以说江子钰是见证了江家崛起的。
从无人问津到后来众星捧月，多的是身处高处时慕名而来的亲朋好友，却也永远记得初初踏入这个富贵圈子被人排挤的心情。
阿婳养在蜀州，二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有阿婉这一个女孩儿，母亲兄长都把她当嫡亲的女儿/妹妹看。虽然现在阿婳回来了，但是大家对她的爱护也不比往日少。阿婳在外十七年都没说委屈，而阿婉作为亲妹妹都暗地里排挤自己刚回家的亲姐姐，也不知道是感情不够深还是怕被抢了风头。
江子钰多少有些失望。
江婳回到听雨轩洗漱后就趴在床上翻今天程翊送的首饰，犹豫了许久，拿出那支镶五色宝石的金钗放一旁，就把盒子合起来放床头的柜子里，拉起被子闭上眼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