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吃完馒头的姜川发现了陈去的沉默，她起身走到门口就地坐在门槛上，她探头望着外面，语气无奈道：“今日没有月亮，真是可惜了。”
“是啊。”
陈去被她的模样逗得笑了，心里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姜川转头看向他，自然地问道：“陈去，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啊？我的故事，我的故事没什么好听的。”
陈去连忙转身去看茶，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和其他人放在一起比较，可事实却是他根本就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这张脸吧，他应是有幸和南越王和无名神梦长得像才是。
“我想听听关于陈去的故事。”姜川将头放到膝盖上，歪着头看着他，她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有些天真，带点娇憨，没有了陈去以前见到的清冷高傲。
这幅模样是不常见的，让陈去不由自主的想答应，思索片刻，他拿起那杯水走过去坐到了她身边，姜川自然地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杯子，指尖相触，又很快闪离，她眨巴着眼睛等着他说话。
“我出生在南储水牛镇的浅水村里，西边山坡下的屋子是我的家，我有一个喜酒的爹，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早早死去的娘，小时候我被寄养在同村的李大娘家里，她就像我的娘一样，对我很好，只是六岁那年她生病了，后来我就回了自己家，我爹很高兴，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去年，他喝酒喝死了。”
一语作罢，姜川还未回过神，她摇摇头，诧异道：“没了？”
“没了。”陈去轻轻一笑，又补充道：“我是为了找同村的朋友才去的南储，却阴差阳错在毓府当了下人，后来在百旗会遇见了你，再后来就是小王爷把我骗到了皇城来了这里学习修炼。”
姜川跟着笑了笑，眼看气氛安静下去，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我的故事，你想听听吗？”
陈去点头，姜川微微一笑，捧着杯子回忆道：“我是被地灵坛九坛主收养的孩子，八岁之前的事情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怪梦，坛里还有很多和我同龄的孩子，但只有我被选为了圣女，可惜这不是荣耀而是枷锁，小的时候，别的孩子修炼完都可以出去玩，唯独我不可以，我必须时刻保持圣女姿态，连笑都是不允许的，每个晨定和黄昏，我都要站到坛中的观天台上带领所有弟子完成早清和晚息……”
她的声音放的很慢，语气中带着遗憾，面上却十分淡然，话罢，她转头笑道：“我的故事也很简单。”
陈去勉强笑了笑，他属实是体会不到，也只能听听罢了，每个人的委屈都不相同，他没经历过自然无法感受。
见她不再说话，陈去把心里一直惦记的问题问了出来，“那个叫姜鹤的，你的大哥，你们好像不是普通的兄妹？”
姜川神情微怔，面上闪过厌恶，不过一瞬，却还是让陈去看见了，她解释道：“他是我爹座下的大弟子，天资很好，就是脾气有些不讨喜。”
陈去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但见她表情冷了下去，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能悻悻附和道：“能感觉到，脾气的确是不太好。”
四周一时寂静，姜川的双眼始终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她在看什么。
陈去想了想，开口打破沉默：“你这次受伤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他们呢？”
“是御龙阁的人，他们好像在谋划什么事情。”姜川脸上再次挂上愁容，她垂眸思索着什么，就在陈去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她突然侧脸看着他，沉默了一下道：“陈去，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不待陈去作答，她又摇头否决道：“是啊，你不相信的，可是我却相信了。”
无月寂夜，少女眼眸带伤，近似呢喃的询问，不由得让陈去的心间颤了颤，他先是摇头又点了点头，语无伦次道：“可能吧，也许是真的，不然我为何和那么多人长得像。”
“不止那个怪梦。”姜川忽的一笑，眼中泪光闪烁，她扯开唇角僵硬地笑着，轻言道：“我做了好多奇怪的梦，每个梦都有你，可我总会死去，以前我醒来就会忘记，最近我突然记起了许多梦，我会死掉的，一直死掉，不管轮回多少次……”
话语零碎，眼泪滚落，她突然哭得泣不成声，每滴泪都落到陈去的心间，滚烫灼热，十分难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来的勇气，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轻言安慰道：“都是梦，不是真的，我也做了很多梦，也梦到了你，梦里的人……不总会死掉的，比如你这辈子，就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怀中的姜川渐渐平复了抽泣，只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殊不知陈去早已经脸红脖子粗了，因为靠得近，姜川身上的清香直钻他的鼻腔，特别是感受到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心就忍不住狂跳，他竭力想平复心情，奈何自己的心根本不听使唤，反而跳的越发快了。
想到她此时正听着自己的心跳，陈去就又羞又臊，像是被她看见了没穿衣服的样子，窘迫极了。
好在她始终没有抬头，也避免陈去的尴尬，两人就这般静静靠着。
不知何时，天边的月亮出现了，远处的山林中鸟兽躁动着，不时发出几声鸣叫，这般听着，陈去杂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了。
他微微垂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姜川的头顶，本就是无意识的动作，可做完后，陈去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再次红得火辣辣的。
姜川始终没有抬头，陈去感受了一下她的呼吸，才发现她睡着了，一时间，陈去不知该庆幸还是无奈，不过更多的好像是烦躁，他想问问她，那天在客栈听见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如果她真是要嫁给她大哥吗？那他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梦里那个南越王的替身，还是陈去他自己……
也许是这两天没睡觉的原因，又或者是真的累了，他这般胡思乱想着竟不知不觉靠着门框睡着了……
再次睁眼，是因为怀里的姜川动了一下惊醒了他，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肩上，昨夜分明没想这么多，可现在感觉到手心的温软，陈去慌了……
姜川也后知后觉的紧张了，急忙起身，可门口实在逼仄，她起得太急撞到门框又扑回了陈去的怀里，双手刚好撑到他的半抬的双臂上，两张通红的脸就这般对视上了……
刹那，姜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笑了一声她又收敛了，她匆匆起身背过身去，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来看，她笑得很开心。
“你……”
陈去想说她也脸红了，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昨晚太困了。”
笑完的姜川侧身小声解释了一句，脸颊依旧绯红，说完这话，她突然双手捂脸转身钻入窄门进了里面。
陈去忍不住笑了，笑了一会儿，他冲着里面喊了一句，“我去给你打水，你等我。”
他拎着木桶快跑出门来到外面水缸打水，水刚打好，小贵突然从一侧的小路跑了过来，见到他就伸手扯他，“陈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一院外面都开始点名抽选了！”
“什么？”陈去好心情中回了神，终于想起今日是大考的日子，他忙拎起水桶准备先把送过去，小贵一把夺了水桶，跺了跺脚急道：“陈师兄，今日你就别打扫了，来不及了，快快快……”
小贵扯着他往外走，陈去回头看着放在水缸边的水桶被迫跟着往外走，看来只能等他考完再过来了。
大考是两院统考，位置在一院外面的大校场上，陈去到的时候，外面场上已经站满了弟子，三座大殿下放了几十把大椅，应是留给神官的，阵仗果然很大。
参加此次大考的弟子站在场中，场外站着不参加考试的女弟子，还有百清院的低等弟子。
“你们都不干活了？”陈去十分诧异，一个考试怎么搞的如此隆重，连百清院的弟子都可以出来看热闹了。
“陈师兄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小贵用手推着他走，一边解释道：“大考一月一次，每次大考都会评选出天资弟子，可以住到院里一号楼去，除了这个，连获十次第一名的弟子还可以晋升少官，这种好事我们自然要来看看热闹。”
“这很厉害吗？”
陈去无语，这些虚名争来有何用，难道就不用替皇族卖命了？
小贵斜了他一眼，嘀咕道：“萝卜冒充人参，啥也不懂！”
“什么？”陈去听见了，就是没听清。
小贵连忙摇头，认真道：“陈师兄，你今日一定要加油，让他们看看我们百清院的弟子也并不全是无用之人。”
不待陈去讥讽，跟在后面过来看热闹的女弟子们嗤笑了一声，嘲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要是有本事就不会去百清院了。”
小贵不干了，一撸袖子，大声凶道：“你们女子院又不需参加这么多的考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也比你厉害，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找神官给我们俩设试，本姑奶奶打得你满地找牙！”
“信口胡诌谁不会啊？”
“怕你啊！”
“来啊……”
陈去想劝，可过去就被小贵推开了，他倒是没发现，小贵平日看着性子软弱，和姑娘吵架竟是一点不落下风。
听了一会儿，陈去懒得掺和，径直去了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