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试探
“轰”徐蔚当头如遇雷殛,脸上血色尽褪。
寿王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到一般,转身对徐承芳温言道:“先生,可否让本王与令媛单独说几句话就在这院子里,您可以回您屋里。若是不放心,就将门敞着,我们在那棵树下说话,您可以看的到。”
徐承芳嘴角抽了抽,寿王这话实在是让他浮想联翩。什么时候,阿蔚跟寿王关系这么亲近了寿王还特地来小阳山寻她,还要单独跟她说话。莫不是在宫里的时候,这两个小儿女就生了什么别样心思了徐承芳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儿。
不过寿王人品出众,为人又谦和有礼,与他交谈过数次,并不是个孟浪的人。
他还自说自话,让自己做他的先生。
徐承芳是很欣赏寿王,但他也明白,自己虽有些才名,但未经科考,国公世子的地位又总是不稳,寿王要拜先生,朝中有的是大儒耆老,无论从学问还是声望,都排不到他徐承芳。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寿王对他这么看重,这么礼遇。
原来是拖了女儿的福
心中纠结百转了一回,徐承芳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行了一礼,默然向后退了十几步。
没有进屋子,就站在院子一角,将那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屋子里,赵氏气地低声骂他:“这个迂腐子,怎么直眉楞眼杵着不动难道还怕殿下会做不尊重的事情那可是顾氏养大的皇子啊”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长宁顾家更会培养人
不说几代帝师,数位鸿儒,就那位仙人一般的贵妃顾氏,身边哪怕是洒扫的粗使宫女,看着都有一身仙气儿。
啊,看着这寿王殿下,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瞧越心喜。传闻中这位皇次子生来身体孱弱,所以皇帝皇后都格外偏疼他一些,打小就将他寄名大相国寺,连封王都赐了个“寿”字,便是指望着他能平平安安,福寿绵长。
都说寿王是副短命相,人长的再美也没用,谁家女儿乐意嫁过去不几年就做寡妇否则以寿王这出身,这容貌,早就有无数人争着抢着要将女儿送入寿王府了吧。
当然,不怕他短命,争着要寿王做女婿的人家也有,但这样的人家,皇家又看不上。
赵氏捂着心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寿王要对阿蔚说什么是小儿女要私定终身
不像啊,哪有当着人家姑娘亲爹面儿就定终身的戏文里都不会这么演。
啊,寿王殿下这一挥袖子的姿势好漂亮,就跟御花园养着的那只白鹤一样。他看起来挺精神,一点不像身子多孱弱的样子嘛可见传言误人。也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人儿,上天怎么忍心收了他的命哟。
此刻仙人模样的寿王正在打量着徐蔚。
虽说两人早就不是第一回碰面,可是寿王觉得,每次见到徐蔚都好像有些新的变化。
身量似乎又抽长了些,眉眼舒展,目光清亮,看起来心胸很宽,与他见过的那些所谓宫中的美人儿风韵十分不同。特别是嘴角挂起一抹笑意的样子,竟出奇的有些像皎皎。
寿王眉梢微动,原本还带着一抹凌厉之色的目光也不觉软和下来。
“见到本王,阿蔚是不是觉得非常意外”
徐蔚笑了起来:“是挺意外的。殿下不是在京中陪着太后和贵妃娘娘吗而且平素殿下极少出京,就算出来游玩,也从未来过小阳山呢。”
寿王背着手,四下看了看这院子,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你这院儿修的倒不错,看着雅致又清静。本王来了这是第三日,四下里也走了走,风景着实不错。怪不得你会拉着皎皎到这儿来舒松。”
这是内院,并没有像外院那样砌起又高又厚的院墙,而是让人拿竹子做骨架,内中填上泥土草坯。泥中撒了草籽花种,经过几年的修剪看护,这墙上长满了郁郁的花草枝蔓,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花草墙。墙上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各色小花开的正艳,香气引的彩蝶在草丛花朵间翻飞,有淡淡花草香气盈绕,令人神清而气爽。
徐蔚看着他,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他们打小就认识,只不过寿王小时候体弱多病,贵妃看的紧,很少让他出关雎宫。就是在太后皇后那时见着了,寿王又总是拿着端着,一副小大人模样,除了与昭明郡主还多说两句,跟她几乎没什么交谈。谁知道后来自己就会嫁入寿王府,守着他的牌位过了一辈子呢<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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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位殿下生来尊贵,得万千宠爱于一身,但真真正正开怀的日子又过过几天呢
最后那三年,吃喝拉撒都要靠着旁人,身体朽败而意识清晰,对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而言,何尝不是最痛苦的折磨
徐蔚从来没见过寿王最后那三年的样子,人处于那样的境地,只怕离疯狂也不远了。
如幽泉的双眸此时清亮亮的看着自己,唇角的微笑和煦中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谨慎和疏离。和记忆中的寿王别无二致。
脑中不自觉地想像起他弥留时可能的样子,徐蔚不觉心中发酸。
虽然并不熟悉,更谈不上亲近,但寿王容昀怎么说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虽然后来嫁入寿王府守了一辈子寡,但这不是寿王的错。相反的,寿王临死前还安排好了她在府中的一切,让她可以顺利地接掌整个王府,不受宗室里那些心怀不善的人的恶气。
如果不是她自己挑错了嗣子的人选,她说不定可以在寿王府顺遂但不快乐地过完一辈子。
上一世,父亲用自己的性命换来寿王三年的余阴,而寿王,则给了她二十年平静安稳的生活。
说不上到底是谁欠了谁。
她是不会再入寿王府了,但她也希望,躲过这次劫数的寿王,可以开开心心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殿下可知道现在京中状况”徐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过往如何归如何,现在的寿王毕竟好端端站在自己的面前,没有经历那些悲惨和痛苦,“我正打算启程回京,现在还没收到祖父的消息,我爹有些担心。”
寿王看着她,她的表情很淡然,眼中倏尔掠过几回带着些情绪的光芒,即便抓着了,也分辨不清。她倒是淡定的很,一点不像个只有十几岁的丫头。
也是,她后来应该嫁进寿王府了,远离了定国公府那个陷人的泥潭子,不用再去管那些人乱七八糟的烦人事,想来是养尊处优地过到终老。
唔说不定是个齿牙摇落,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了。
“哈”寿王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刚刚说的那句有什么可笑的在宫里住了十年,都没见过寿王这样开怀笑过一回呢。
“没什么。”寿王弯着眉毛,目光在徐蔚的脸上转了两圈,“只是刚刚突然想起一事。”
“京中,应该无事吧。”徐蔚问。
寿王眉毛一挑,颇有些意味深长:“阿蔚觉得京中应该会发生何事多大的事呢”
大,很大,特别大的事啊不过看寿王现在的表情和一身的轻松,大事也会化小事,小事应当也变无事了。
“呵呵。”徐蔚只好笑了笑。
“那日你与皎昭明在殿前演武,父皇一时兴起,便将京中禁卫交给本王调理。”寿王背着双手,目光微抬,看向院中茂茂亭亭的大树,灿灿阳光被叶片交割驳杀,落在寿王发冠和衣袍上,“本王得了些启发,便与十七重新操练了他们一回,又调了几个带兵的指挥”他唇角一翘,“所以这回只有两个禁卫出了点差子,不过问题不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徐蔚听着他的话,温暖的阳光明明就照在她的身上,此刻却有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到头顶。
“那两个禁卫本就有些失去控制。便没人挑唆利诱也尽早会出事,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他们连根拔了,重新剪了枝,修了根,再栽回去。”寿王轻轻拍了拍双手,“虽然宫乱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但这次没有有力的内应,外援力量又薄弱,咱们又早有准备,你说还会出多大的乱子”他笑着回过身,目光在紧绷着身体,一脸严肃盯着他们的徐承芳身上一扫而过。
“不论如何,这次先生不会出事,本王想,定国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徐蔚再怎么冷静,此时也有些控制不住呼吸。寿王目光如刀,锋利地向她刺过来,她不觉后退了半步。
“阿蔚,自你离宫回定国公府,有半年未回宫中。”寿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为何你一入宫,会提起一个你以前从未见过的内监公公呢汪涵,汪涵”寿王眼中掠过一丝血芒,“那样的一阉人,阿蔚你为何要找人打听他的下落”
徐蔚此时如坠冰窟一般,但下一刻,又有一股狂喜翻卷着涌上她的心头。
“那汪涵,究竟是怎么死的”她的目光中似有无数的火焰在燃烧,亮的骇人,“殿下,请您先告诉我,那个叫汪涵的阉人,到底是因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