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后,陆嘉林总算可以下班走人了,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蹭老板的顺风车。
黄英有二十年的开车经验,车技又稳又快。
每次有机会坐她开的车,陆嘉林都得奉承几句,夸得黄英心情漂亮。
这一次,孟以凝也加入,在后座探头探脑,羡慕说:“黄姨开车真厉害,什么时候我才能和你一样呀?”
“以凝小姐不是有驾照了吗?多练练就好了。”
这话提醒了正闭目憩息的霍行深,他睁开眼,斜斜看着一脸神往的孟以凝。
“有喜欢的车?”
孟以凝眨眨眼睛,鬼使神差想起霍浅彻那辆银色飞蓝的超级跑车,眼里的光在一瞬间仿佛也变成了那道银光。
那辆车真的很漂亮,伍心月也念念不忘,在知道她真的坐上那辆车之后羡慕得要哭了,还说:“凝凝,我以前没占过你的便宜,这一次让我占一下好不好?就占一下!”
最后是苏琼说:“你这分明是想占你老板家的便宜。”伍心月才作罢,还立誓自己要买一辆更酷炫的。
孟以凝只是肖想了一下,十分理智地摇摇头,“没有。”
“现在去看看车?”
“看车?”孟以凝摇摇头,坦诚说,“我还没打算买车。”
霍行深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配合问:“你是打算什么时候要买车?”
“唔……看毕业以后需不需要吧,不过我觉得应该也不需要,现在地铁那么方便。”
其实,孟以凝想先拥有了房子再考虑车子,但这个梦想不方便说给霍行深听。
而且她要当导演,会常在外地拍戏,买辆车在燕城并没什么用。
霍行深闭了一下眼睛,唇角漾着似有若无的涟漪。
陆嘉林笑出声,道:“孟小姐,你未婚夫的意思呢,是要带你去买车,而且是他付钱,就是他要买车给你,明白吗?”
“?”
孟以凝茫然地对上霍行深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神,脱口而出道:“不用的,我不需要车,不要破费。”
“行。”
霍行深偏过脸去,一手支在窗沿,抵着额头,又闭眼休憩,看起来神色平静,心里却感到好笑。
该怎么说孟以凝呢?
分明是个傻子。
此时,小傻子还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心安理得地靠着椅背。霍行深闭上眼睛休息,多少令她能感到轻松点。
她也闭上眼睛,放任身体随车子的行驶而微微晃动。在黑暗里,嗅觉更敏锐了,她贪婪地嗅取同座人身上淡淡的檀木香。
倏忽之间,记忆闪现,孟以凝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想起来了,为什么一看见升起的隔板就自动想到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原因就在她十八岁学车的时候。
有一天孟礼没空,就叫家里的司机来接她。结果家里的司机来了,车上还载着孟从扬和一个女人。孟以凝不明就里坐在副驾驶座,听着后座两人发出的声音,鸡皮疙瘩掉一地。
车子开动没多久,前后座中间的隔板就升起来了。孟以凝回头看,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女人呻|吟起来,还有孟从扬一如既往浪荡的声音得意辱骂——
“小|骚|货,爽吗?”
纯洁的孟以凝一脸震惊,被迫听了一路不该听的。而旁边的司机一脸见怪不怪,还时不时露出带着某种渴望的笑,时不时饥渴地舔着嘴唇。
孟以凝如坐针毡,一身冷汗。
车子先到一个会所。孟从扬搂着穿超短裙的女人下车后,孟以凝当机立断,也跟着下车。
孟从扬以为她要干什么,染着欲念的脸上勾起冷笑,威胁她说:“回家了什么也不许说,不然,我就当你也想试试在车上被|操的滋味。”
孟以凝当场就要哭了,只觉前有狼后有虎,她连连摇头,抓着孟从扬的袖子说:“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你让他先走,我、我要去附近逛街……”
孟从扬不耐烦甩开她的手,转而朝司机吐出一个字,“滚!”
时至今日,孟以凝再想起当时那个司机临走前在车里望着自己的眼神,仍然心有余悸。
她睁开眼,抬手轻按胸口,呼吸微乱。
她真佩服自己的机敏。
当时果断下车后,天已经黑了,霓虹灯四起,黄色的路灯下车水马龙。孟以凝想打车回家,但一想到司机的眼神,她生怯了,慢慢走了两三公里路找到地铁站。
第二天,孟以凝就听见那个司机被解雇的消息。他在凌晨的时候开着孟家的车在公路上飚车,撞了绿化带,车废了,人没事,交警过去就闻到一阵酒臭味,直接抓了。
孟家人一阵后怕,因为司机那个时候是要去接孟从扬的。
孟以凝也害怕,也只能怕在心底。这件事她没敢跟任何人说,连孟礼也不敢说,就怕孟从扬报复,慢慢地,她有意将它忘记。
这一刻,她想起来了,细枝末节都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
“怎么了?”
一个不算陌生的疑问轻轻落在耳畔,孟以凝惊魂未定,本能戒备而防着霍行深。
尽管鼻间还贪图着他那清冷的香气。
“没什么……”
她不肯说,霍行深也不问,只是将深沉的目光长久地放在她身上,看着她像一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猫一样神经质,眉眼神情似忧思,似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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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孟以凝的心提了起来。
趁霍行深先进门去,孟以凝逮着黄英到角落里,临时抱佛脚问:“黄姨,先生在家里通常干什么?我记得你说他喜欢安静是不是?还有呢?他需不需要人陪他聊天?不跟他聊天会怎样?我应该怎么办?是陪他还是不陪他?会不会没礼貌……”
之前她顾着埋头画稿,忘记得先把人家家里的规矩弄清楚。
黄英掩嘴笑,“你和先生想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呗。没什么事我都会在保姆房里唱唱歌的,你们只管把我当透明的就好。”
孟以凝还想说什么,就被黄英拉着进家门,换了室内拖鞋,霍行深已不见踪影。
“不是,黄姨,我……”
“先生应该上去换衣服了,这可是好机会啊!以凝小姐,你赶紧上楼去,反正现在先生有空,玩得尽兴,啊?”
“……”
都快要去办结婚证了。
孟以凝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个台阶挪得沉重而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