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视角切回研发会大厅。
看着四个人带着妃也一跃而下，不少义体公司的人都发出了惊恐的闷叫。
这里是十五层，哪怕是在月球基地，重力和地表也是一样的。
这样直接跳下去……真的没事吗？
真的不用报告警会吗？
烛阴会和山海关会这样束手就擒，还真是让人意料不到。
“要追吗？”张子鸣凑上去，小声问道。
阿瑞尔摇摇头，转头看向付玉山：“确定情报是假的吧？”
“放心，很确定。”付玉山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妃也会在他们逃跑之前，就把他们都干掉呢，“在下从事这个行业二十多年了，从未失手过。”
“这也算是个行业吗……”向情诗从一边走出来，苦恼地伸了伸一侧衣摆，“那些人真是粗鲁，我新买的裙子都弄皱了。”
张子鸣茫然地眨巴眨巴眼，还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向情诗走到阿瑞尔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被二东家看上的狠角色，应变能力很快嘛。”
阿瑞尔笑笑，眸子忽然一撇，冷冷地盯着那些不知所措的行业精英：“您比我想象得也要狠不少——把假情报的事情告诉他们，你居然没有阻拦。”
刚才的问话是试探，他想知道假情报对九龙阁的重要性，或者说……对于其他月球基地而言，降序者的数据能占多大的比重。
如果在他问的时候，付玉山或者别的什么人就打断了他，就说明这个情报非常重要。
如果在他问之后，有人站出来顺着编个谎言，就说明这个情报一般重要。
如果在他问之后，付玉山这些人没有任何表示，就代表这个情报异常重要——
重要到必须得把那些不该知道的人的嘴统统堵住。
那么……你们想要怎么做呢？
“啧。”顾自正叹了口气，忽然转身走向门外，“山海关所属，收队。”
“教官！可……”
张子鸣还想说什么，可顾自正看都没看他一样，径直进了电梯。
梅蒂和张子鸣对视一眼，只好跟上去。
“阿爷，我们也尽快走吧。”
付玉山侧过身，做出“请”的动作，满脸堆笑，可就是让人看着怪瘆得慌。
阿瑞尔眯起眼睛，极力想要猜测出这些人打算怎么处理这些“行业精英”，他们知道透露给间谍的情报是假的。
派专门的进化者来修改他们的记忆？
还是直接花钱封口？
“阿瑞尔先生。”伊莉丝忽然说道，“炸弹……是感应式的。”
他猛地一怔，转过头看向大厅——
对，那些间谍还留下了炸弹！
“向情诗拦截了信号，将在三十秒后引爆，请尽快撤离15层大厅。”
伊莉丝的语气并不着急，她很清楚以阿瑞尔现在的体格，这些炸弹根本不足以炸死他——
但炸死那些义体公司的领头羊，绰绰有余。
“这样吗……”阿瑞尔挑了挑眉头，跟在付玉山身后进入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闭合，夹缝之中，那些领头羊们松了口气，开始讨论要怎么根据今天公开的降序者信息，修改本公司的产品了。
门缝即将闭合，忽然间，几束强光从承重墙中迸发而出，刹那间吞没了那些人的身影。
电梯门彻底闭合，光线消失，随着电梯缓缓下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逐渐变小。
张子鸣和梅蒂惊恐地看着头顶，慌张的表情尽显仁者的悲悯。
阿瑞尔侧过头，冷笑着看向向情诗：“董事长女士对这场屠杀，有何感想呢？”
“真是过分，这怎么能叫屠杀呢？”向情诗莞尔一笑，无奈地摊开小手，“这是为九龙阁清理蛀虫，那些人德不配位，在洗牌之中被刷洗下去，很正常吧？不然，山海关也不会视而不见吧。”
张子鸣的脸色唰得就掉了，他咬了咬牙，震怒地看向顾自正：“教官，您……知道炸弹会被引爆？”
“不知道。”顾自正没有看他，只是挺直脊背，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死。”
“他们都是人！”张子鸣忽然咆哮起来，“活生生的人！您就、就这样……好，您不救他们，我去救……！”
话音未落，阿瑞尔就抬起了手，稍稍下压，【六爻】便猛地覆盖了张子鸣的身躯。
体表与空气的摩擦系数瞬间拔升到一个恐怖的地步，硬是把张子鸣死死按在原地。
“抱歉，这孩子有点天真，别见怪。”阿瑞尔耸耸肩，笑道，“那么，向情诗小姐，作为帮您隐瞒的条件，是什么？”
向情诗嘟起小嘴，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什么隐瞒？我可什么都没有隐瞒，大家都看到了，奥林波斯的间谍突袭了研发会大厅，还把山海关的人作为人质带走了。不光如此，他们还杀了这么多义体公司的领导，好在我们恰巧做进了电梯，不然……我们也就死了。”
说到这儿，付玉山忍不住拍手叫好：“顺理成章，理所应当，好一个‘巧’字——但也有不巧的地方。”
向情诗一愣，脸色忽然变了：“二东家，我们可事先说好了，这场行动里我们可是合作伙伴，不能给对方划责任的。”
“当然，鄙人一向一言九鼎。”付玉山呵呵一笑，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缓缓滑向【1】，“但……您忘了吗，之前我说的是，【处理掉跗骨之蛆的行动中，我们是伙伴】，但您顺势把烛阴会的人也处理了，这该怎么算呢？”
“明明是你没让他们撤出来！”
向情诗有些急了，和九龙阁的会长起冲突她不怕，因为那些会长只能根据九龙阁明面上的规则行动，不会玩儿脏的。
可烛阴会就不同了。
这群家伙本来就是黑的，一旦让对方抓住了把柄……
“噗嗤，黑吃黑啊，我喜欢。”阿瑞尔刻意地放大了笑声，“向小姐，您还是年轻，没想到会信任烛阴会的巢主。”
“你们烛阴会的没一个好东西！”
向情诗翻了个白眼，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快步走了出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给他们就是了！张子鸣先生，阿瑞尔先生，跟我来吧。”
“别随便开地图炮啊，虽然我名义上是烛阴会的客卿，但我可是正人君子。”阿瑞尔耸耸肩，放开了张子鸣，“是莫妮可和童花见……留给我们的【礼物】吧？”
张子鸣本来还想给阿瑞尔来一拳，可听到“童花见”这个名字，不得不暂时收敛起怒火。
看来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即便现在冲到15层，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真的能救下几个人，有付玉山在，那些人恐怕也没法活着离开这栋大楼。
自始至终，这场研发会就是一场陷阱，用以除掉那些碍眼的义体商贩。
将整个九龙阁的义体行业重新洗牌吗？真是狂妄又大胆的想法。
烛阴会二东家付玉山，山海关指导顾自正，义体行业龙头向情诗，嘲风会副会长叶晞，还有……
多重身份的“新起之秀”阿瑞尔。
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再把奥林波斯的间谍拿来做幌子，不仅成功完成了洗牌，还能增加奥林波斯对假情报的信任度。
这不可能是巧合。
降序者不是最近才出现的，只是一直被作为绝密事件被封存而已。
但这些人，肯定都知道降序者的存在。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这场洗牌，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洗牌和降序者信息公布的节点巧妙地结合起来，把残忍的屠杀，伪造成一场无力回天的惨剧，把锅扣在了奥林波斯头上。
张子鸣攥紧了拳头，他不知道是该责怪这些人把人命当做棋子，还是该为死的都是一些蛀虫而庆幸……
在歧途文明的末路之中，又有谁能指责这样的做法是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