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优妩和陈知墨都没有去接她的话。其他人更是沉默。明玖不以为意半躺在椅子上,长长的头发搭到纤细惨白的脚踝。
她的话音早已落下，回声却仍响在顾念耳边。她说，我们都是没有明天的人。顾念止不住去看陈知墨和苏优妩，在她们脸上看到了往日不曾见过的表情。脱去了从容,她们不在状态的样子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
“没有明天……？”陈知墨低声笑起来。
她抿紧嘴角：“明玖,我和你不一样。道不同者从来都不相为谋,这十年我们没有过接触以后也无需再有。”
陈知墨转过身子,拉起顾念往外走：“你自己好好珍重。”
顾念跟着陈知墨还未走出几步，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带着刺骨的凉。她犹疑地侧过脸,陈知墨的脖子上竟然横着一把倭刀。窄薄的刀身流转着寒光,锋利的刀刃牢牢贴在她肤如凝脂的脖子上。
“知墨……”顾念顺着这把倭刀缓缓把脑袋往后转，漆黑的刀柄握在一只骨感得只剩皮不见肉的手里。
明玖的瞳孔黑得异常,使顾念想到了毒蛇的眼睛，光下立起的两条细黑线。
“陈知墨，你在我面前的放肆,真是十年如一日。”
顾念扁扁嘴，她很想告诉明玖“十年如一日”是形容某人任劳任怨，长时间致力于做某一项工作。并不仅仅指某人一直没有改变。但她肯定是没胆子说出声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了。
陈知墨：“你用错形容了。”
她平静地站着，不回头也不保护自己的颈项：“十年如一日不是你这么用的。”
顾念很佩服陈知墨的冷静，在触到明玖越发冷凝的眼神时这份佩服又上了一层台阶：人家冥王已经够不爽你的放肆要跟你动真格了。你还这么没眼力见地挑人家短。
她抖着手，颤颤巍巍地捏住倭刀的刀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顾念使力想把刀移开,谁知道刀身还是稳稳地架在陈知墨的颈子上。她看着明玖吞了口口水：真看不出来,生得这么瘦弱嶙峋,劲倒是蛮大的……
顾念对着明玖讨好地笑笑,手上又加了不少力。谁知非但没有把倭刀移开,明玖手腕稍动，刀刃将陈知墨的皮肤往里面顶了一点。
顾念再也笑不出了，假笑僵在脸上讪讪地收回手又开始东想西想：明玖手上的这把倭刀是哪来的呢？刚才没见着啊……
陈知墨认真感受着刀锋吻在脖子上的触觉。颈脖很脆弱，相对应的脖子上的肌肤也比其他处敏感。被这么用刀指着，开过刃的锐利刀刃，冷冰冰的金属感。她眯起眼，明玖不是第一次用刀指着她了。
早在她还上高中的时候，明玖的生日。月光穿过天窗，明陈公馆的大厅里只开了两旁的壁灯。长桌上铺着刺金的餐布，上面烛台，插花，盛着美食的金银盘一应俱全。
明玖坐在长桌尽头，诺大的厅里只有她一人。
明玖：“你怎么才来？”
陈知墨：“那要问你为什么住在山里？”
陈知墨听出了她显而易见的不悦，走到明玖面前嬉笑着端起她的酒杯把葡萄酒一饮而尽。
明玖转了下手中的银质餐叉，她早就习惯了身边人的畏惧和恭敬。不能容忍别人话语动作里的一丝轻佻，可她对陈知墨却很宽容。只是因为她是阿墨，是她生命里特殊的存在。
明玖：“快坐下来吃饭。”
陈知墨应了一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毫不客气地用餐刀割下烤鸡的鸡腿，捡了几只鲍鱼外加生蚝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俩人仰躺在兽皮地毯上。陈知墨喝了很多酒，她睁着双醉眼对着明玖直笑。
明玖：“我的礼物呢？”
陈知墨：“什么礼物？”
明玖盯着她不说话。
陈知墨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不好意思，我忘了。”
明玖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把陈知墨罩在身下：“没关系，你可以把自己送给我。”
“我？”陈知墨失笑：“我很贵的。”
明玖低下头，用手抚摸着她颀长的脖子。兴许是酒喝多了，知墨的颈子有些烫，颈动脉在她的指腹下一突一突地跳动。
“阿墨……”
陈知墨笑着拉下她的手：“你怎么不叫我黑土呢？”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递到明玖眼前：“生日快乐。”
她接过，打开时愣住了。里面是一枚尺寸很小的铂金戒指。
见明玖想把它往无名指上套又迟疑是否套的进去，陈知墨戳了戳她：“这是尾戒，戴在小指上的。”说完又坏笑起来：“祝冥王单身到老，永享孤单。”
明玖没有理她话里的揶揄，把戒指戴上了右手的小拇指。对着昏暗的光打量了许久说：“我很喜欢，谢谢。”
陈知墨用右肘枕着头阖上眼睛。今晚的葡萄酒好甜，喝起来很像果汁。自然而然地就喝了很多，脑子也晕晕热热的，呼出的气都带着酒的醇香。
半睡半醒间，陈知墨感觉到一个金属物件抵着自己的面颊。好凉快，她把脸主动地往物件上贴了贴，还没享受够上面的清凉它又滑倒了自己的脖子，轻点上了锁骨。
明玖用匕首挑开陈知墨的衬衫，连接扣子与衣服的线被刀锋割断，纽扣弹出去落在地上。听到声音，陈知墨懒懒地撑开眼帘。盯着离地面好几米高的天花板和天窗发呆，直到内衣的带子也被明玖用匕首割断。
陈知墨：”明玖，你在做什么？”
明玖没有回答，用刀面轻轻拍了拍她。陈知墨的身体绷紧了，有了异样的感觉，带着指尖也颤抖。她抓紧身下的兽皮，动也不敢动。虽然知道明玖不会故意伤害自己可她仍担心如果她的手一个不稳，匕首会将自己划伤。陈知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控制着自己身体不让它颤得太厉害。
陈知墨：“明玖，够了。”她不敢去碰她攥着匕首的手，可略带沙哑的嗓音听在自己耳里都显得无力更何况是明玖。
游走在血腥和享受的交界，兵器和□□的触碰，极度矛盾且危险的感觉持续刺激着她的中枢神经。
“明玖，你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陈知墨说得断断续续，但还是在将要越轨的边缘找回了那么点最后的理智。
陈知墨：“我很喜欢她……想把最好的给她……”
明玖停下手，无言地把匕首收回鞘里：“是昊和的苏家大小姐？
“嗯…”陈知墨想起她，心中满满的爱慕将身上的感觉冲淡不少：“我从未见过可以美成她那样的女人。真的是……太美了。尽管认识了好几年，还是觉得她很美。你说人奇不奇怪，明明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能形容一个人长得美。可当看到美女，第一个蹦到脑海里的词语还是——美。”她一段话里说了很多个“美”字，听得明玖的脑子有点发晕。
陈知墨：“过几天她从美国回来，我约了她去看莫奈的3D投影展。也不知道这样的艺术呈现方式她喜欢不喜欢。”
明玖：“你觉得她会喜欢你吗？”
陈知墨换了左胳膊枕脑袋，摇了摇头：“不知道。能被她喜欢，应该很幸运吧。”
她侧过脸去看明玖，笑着锤了她一下：“我之前虽然说过：第一次和朋友也很好。至少彼此互相了解不会受伤，可你也不能真打我的主意啊！弄得我好像没人要一样，只能从你这得到慰籍，多可怜？！”
明玖：“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
陈知墨看到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被逗得笑个不停：“对，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她笑得开心，眉眼弯弯。
明玖：“你会离开我吗？”
她突然发问，陈知墨有点没反应过来：“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她侧过身子拽了拽明玖的丝绸衣摆：“恋人会分手，但朋友不会。放心，我会一直都在的。”
明玖目光幽深，忽然又拔出匕首抵在陈知墨的颈脖上。金属刀刃碰着细嫩的肌肤激得陈知墨轻轻一瑟缩。脖子再次被冰凉的刀面碰到，这回陈知墨没有感受到丝毫快乐。
她听到明玖说：“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也说不上明玖是不是在开玩笑，这种相处时的微妙让陈知墨觉得面前的明玖很陌生。她嬉笑着将匕首从自己的颈子上挪开，装作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你就不怕真的弄伤我？”
明玖望着她：“我的手很稳。”
陈知墨站着没动，想起了明玖十多年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这是要，把当年说出口的话兑现吗？陈知墨在心里止不住点头，这很明玖……
她回转过身体，溢着寒芒的刀锋将陈知墨的脖子割破了一点。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慢慢流了下来。她没有用手擦，冷淡地与明玖对视着。血滴落在她洁白的领口，像冬日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花。
陈知墨：“想杀我，你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