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珏端着药缓步走了进来,清风朗月的模样就像端了一杯琼浆玉液,下一秒就会拉着你泼墨抚琴、吟诗作对起来。
“大人,您怎亲自端来了。”
侍女竹轻见状立即迎了上去,想要接过慕容珏手上的药碗。
“不必。”他微微侧身,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竹轻半伸的手僵在半空,不免有些诧异,往日夫人病了,都不见大人来看望,如今竟主动端了药来喂她。
“愣着做甚?还不快将夫人扶起。”他凉声吩咐。
“是。”竹轻说着便要扶江离起来。
“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江离连忙摆手拒绝,自己实在不是被伺候的命,“你先退下吧。”
面前一个是朝夕相处的老公一个是贴身丫鬟,在他们眼皮底下胡说,这她哪招的住,一不小心就原形毕露了,只得先将好赶的竹轻驱走。
丫鬟退下后,慕容珏在她床边坐下,微微低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玉勺一端,轻轻搅着碗里滚烫的汤药。
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见他浓密轻颤的睫毛,微闭的双眼似一对弦月,秀峰鼻梁掩了一半溪涧薄唇。
他缓缓抬头,好似一幅千里江山图在她面前徐徐铺展开来。
“盯着我看做什么?”在她愣神间,如画的男子漠然开口。
江离被他一眼看穿瞬间晃了神,连忙瞥开头,狡辩道:“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才没看你,我……”说话间,她转过头在他身上游移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他手上,“我那是看你手里的碗。”
语气如此坚定,末了还点头自我肯定一下,“嗯!绝对是看碗。”
“那你看出了什么?”
“……”江离没想到他会追问,在脑里搜刮里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看这碗通体白釉,碗口镶铜,内外壁都刻着莲花纹——我猜你这一定是定窑白釉刻花折腰碗。”
“对不对?”
之前有一次直播选品的时候,她见过这个碗,当时还被震惊到,碗高不过6厘米,还没她吃饭的碗大,竟然要5千多块钱。
当时她就下定决心要努力挣钱,总有一天她也要体验一下用5千块的碗,背上万块的包,开百万块的车……是什么滋味。
如今体验到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幸福。
江离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似乎在问:“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快夸夸我。”
端着药碗的男子抿了抿嘴角,回看她,一副「第一次见吗?这不是常识么,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的表情。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离有点泄气,身体微微后仰,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
慕容珏只当她是累了,轻声道:“张嘴,把药喝了。”
她乖乖张嘴,喝下一口汤药,苦涩滋味在舌尖蔓延,她忍不住皱眉,知道中药苦,没想到这么苦,从喉间一直苦到了胃里。
“很苦?”
听到他的话,江离一边皱眉一边摇头:“不苦。”
那表情分明在说很苦,只是我装的。
“苦就是苦,扯谎做甚?”慕容珏看着她,表情严肃,再听那语气,仿佛她不承认下一秒就要将药汁往她身上倒。
“我……”
江离被他一斥,无言以对,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双颊霎时泛起一层薄红。
她本就不是外放的性子,大学时候见到喜欢的男孩子都会绕道走,如果不是当年误打误撞进了直播行业,为了赚钱强迫自己活泼起来,恐怕现在她还是一个足不出户的社恐宅女。
她想如果自己有足够的钱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一辈子不出门不用和人打交道。
一旁看着的慕容珏见她表情瞬间低沉下来,自知语气严重了,不禁软下声来,温声道:“抱歉,我不是训你的意思,我在关心你。”
有你这么关心的吗?江离忍不住腹诽。
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碗,一口干了下去,末了还冲他扬了扬头,一脸傲娇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扯谎了?我说不苦就是不苦。”
喝完便将碗塞进他手里,没好气道:“烦请大人将碗送回。”
这意思分明在赶人。
慕容珏微愣,随即笑了笑,从袖中抽出一方锦帕递给她,“嘴上有药汁,擦一擦。”
话落,也不等江离应声,他便端着空了的碗要走,在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被江离叫住。
“等下——”
江离叫住他,犹豫着问出声:“那个……刚才楚家公子来找你了?”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提楚寻无疑是激怒慕容珏,给自己添堵,但也好过看他这副伪君子假好人的模样。
而且听竹轻说是楚寻救她回来的,询问救命恩人的情况也无可厚非,正好借机看看慕容珏什么反应,她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真尼玛刺激,搞得比宫心记还要攻心计,宫心记好歹只是一群女人争家长里短,而她要跟一只老狐狸争生死存亡。
诶——
真是天要我亡,我不得不亡啊……
这边江离沉溺于自己营造的悲惨剧本杀里,那边慕容珏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不记得我,倒还记得楚公子?”
语气里含有明显的讥讽意味。
幸好江离看过原书,知道慕容珏对他夫人没有爱只有利用,要不然此时此刻她会以为他吃醋了。
“啊?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先前我只是刚醒脑子没反应过来一时没想起。”江离装傻充愣、插科打诨企图混过去。
慕容珏也由着她胡说不揭穿,转身在方桌前坐下,凉声道:“他来问你伤势如何,我如实回复了。”
语毕,房间陷入寂静。
就这样?江离还在等他说下一句,就完了?
倒不是对楚寻有多感兴趣,只是想探查一下慕容珏的态度,可是她从他脸上都没看出什么异样。
“外面人都说我和楚少爷有私情,你怎么看?”
话一出口,江离瞬间后悔,会不会太直接了点,对方可是堂堂首辅大人,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给他带绿帽子会死无全尸、遗臭万年吧。
果然,一向冷静自持的首辅大人听到她的话也晃了神,倒茶的手轻颤,茶水溅到了虎口处。
他薄唇微扬,伸手拂掉水珠,温声道:“夫人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我说我和他没关系你信吗?”她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