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沈念给邓洁写了一封信,偷偷地放进她的笔袋里。
“每个人都可以害怕,都可以怯懦,你没有错。倒是我连累你受到牵连,你没有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她们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都是课余时间的谈资罢了,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持这样的状态,争取别的功课也取得进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会很高兴解答。”
这样类似的谣言,沈念其实已经已经习惯了。
小学的时候考第一,班上同学会说她母亲和老师关系好,肯定照顾她。到了初中,她父亲是学校的老师,每次她考第一别人就会说是她父亲给她透的题目。有次她故意考了个第二,别人就说她能力不行,不透题就考不了第一了。
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努力跟实力全盘否定。
以前她还会去解释,但没人愿意相信她说的,宁可相信别人嘴里不知真假的话,现在她都懒得解释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秦炎森的手机一直震动。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
沈念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在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她竟然自觉为他盯梢。
过了五分钟,手机又响了。
这次沈念瞥了一眼,到底是谁这么有毅力一直打。
她看见了,来电显示上写着的“梁爽”二字。
当了这么久的同桌,好像她都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秦炎森皱眉,又挂断了。
下课铃响起前一分钟,他的手机又响了,秦炎森不耐烦地再一次摁掉。
这回,和下课铃声响起的还有秦炎森手机的震动声音。
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
“喂!”
“是我,你先别着急挂电话。挂了电话是你的损失。”
“好,你说吧。”
“我爸有个朋友在一个剧组当副导演,现在缺少一个年轻男演员,你要想去的话,现在立刻来校门口,和我一起去吃饭。”
“好,我马上来!”秦炎森什么书都没装,直接拎着个书包就走了。
沈念听见了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女声,应该是梁爽吧。
“可是——”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的离去的背影,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已经消散在空气中了。
沈念一个人带着扫把和簸箕去了公区。公区说大也不大,就他们这层楼到上面一层楼的楼梯,两个人的话,一个人扫地一个人拖地,倒是十五分钟就能弄完。
可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
“沈念,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做卫生呀,秦炎森呢?”
“哦,他有事先走了。”她终于扫完地,站起身,抻一抻腰。
“他怎么这样呀!一个大男人,留一个女生干?”
“没事的,谁不有个事情呢,下次我也让他一个人干就好了。”
旁边有人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呀,我看是忙着去约会吧,我刚看见他和6班的梁爽一起走的。”
果然——
她眼底的失落明显。
“走啦,我们先去吃饭了,需要给你打包吗?”
“没事,不用,我也快了。你们去吧。”
接下来的这几天秦炎森都没来上课,只有期末考试的那两天来了。
分班考试,考完大家都直接回家,他们两人很少说得上话。
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窗外,有一束跑在前面的光线打在少年的脸上,像是一只手,安慰着这个年少失母的孩子。
“可以!”导演终于松口。
上次和副导演吃饭后,副导演已经看上秦炎森这个孩子了。
但导演偏说他长得太好看了,演不了这个敏感的少年。
梁爽的父亲多次请托好说歹说,终于有了试戏的机会。
最开始的那个演员导演其实挺满意的,但就是哭戏不行。那孩子一看就是从小家庭幸福,母亲去世的这场戏哭是哭出来了,但是情感完全没有到。
可秦炎森不同,他有这样的经历,哪怕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妈,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痛苦不堪。
“行,那你明天就去剧组吧,我们在c市的戏快要结束了,你抓紧时间补上之前的戏份。”导演终于发话了。
身旁的少年收敛了悲伤,露出笑容,诚恳地向导演鞠躬,“谢谢您给我机会,我会努力的。”
车行驶在夜色宁静的道路上。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此刻突然转向梁爽,神情在昏暗的夜里有些模糊不清,“谢谢你。”
“谢我什么?”梁爽眨了下眼。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认识副导演,谢谢你一直帮我争取机会,还有谢谢梁叔叔。”他说得恳切。
梁威说找个地方聚聚,庆祝庆祝,正好秦炎森的父亲秦强最近也很发愁,项目出现了一点儿问题,资金无法周转。他想找梁威借点钱,本就想邀请梁威和他女儿梁爽来家里吃饭。
他看得出来那个叫梁爽的女孩子对自家儿子有好感。
养儿千日,用在一时。
秦炎森在家门口下车,梁爽跟着也下了车,此时梁爽的父亲还没到。
她看着他,认真地问:“你知道的,我为什么这么做?”
梁爽看着他,她的眼神热烈而真诚。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甚至他犹豫了好几天,到底要不要接受梁爽的好意。但他想当一个演员,想去看看他母亲痴迷的演戏到底是怎样的。
他接受了她的好意,也成功选上。
只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回应她的心意。
是他贪恋功利,利用了她的喜欢。
甚至有些恨自己的卑劣。
秦炎森缓缓握紧了拳,开口,声音一贯的冷静,“我知道,但我——”
梁爽立马打断他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之所有这么待你,是因为我愿意。如果能以此换得你的喜欢,那我固然欢喜;如果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所以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没关系的,我这不也和你一起进组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答:“随你。”
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双手毫无意识地捏紧,抬起头。
头顶是夜空,月光如水,说不出的凄美。
“小森和小爽能一起拍戏,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老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儿子呀!”梁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