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向长平侯府。
郦玉熙稳住娇躯弯腰进来,福了福身,低眉顺眼:“父亲。”
“你还知道回来?”
郦兴然坐在马车主位上,年近不惑,面有褶皱,却还是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俊朗,他大力地拍了下桌,眼含怒气,周身泛着酒气。
他看着走进来的郦玉熙,气不打一处来,丝毫没注意到郦玉熙苍白的脸色。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可还清楚?”
林氏与郦挽月齐坐一边,林氏与郦兴然靠得近,闻此忙侧身轻拍郦兴然的背脊,软着嗓子道:“侯爷,别动气。”又转头对指责郦玉熙,“熙姐儿,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偏偏晚归,叫我们好等!”
郦挽月是个孝女,也体贴地斟好茶给郦兴然,“父亲,您消消气。”
郦兴然接过茶喝了口,在林氏和郦挽月的劝解下紧皱的眉终于舒展,还是月姐儿贴心。
瞧这父慈女孝、恩爱温馨的画面,郦玉熙眸子低垂,嘴角勾起一掠而过的嘲讽笑意。
郦玉熙轻声道:“母亲教训的是,这次是女儿有错在先。”
她顿了顿,软着嗓子低语解释道:“父亲,女儿就是有些头疼,在偏殿小息一会,忘了时辰才晚回,还请父亲体谅女儿并不是故意的。”说着语调中渐渐带上哭腔,片刻间郦玉熙低低啜泣起来。
伴随哭声,她眉目间的病气忽隐忽现,带着三分娇弱,再配上雪白的氅衣,好似误落凡尘的瑶池仙子,更是我见犹怜。
林氏和郦挽月交接了眼神,林氏自然知道郦挽月的算盘。
随后郦挽月暗自打量郦玉熙,心下疑惑,怎么回事?成王世子好似没有得逞?
当时出殿时有太监过来说郦玉熙犯头疼,还在休息,暂且不能过来,叫郦挽月她们在宫门等上一会,郦挽月一听先入为主,以为成王世子得手,亦把小太监看做是成王世子的人。
可现在郦玉熙脸、脖子上都没有半分痕迹,倒是还披了件名贵的氅衣。
郦挽月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出手救下郦玉熙。
郦玉熙察觉郦挽月与林氏的打量,温柔地笑了笑。
不论如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你若身体不适,就不该来参加宫宴,若是在宫里不小心冒犯了什么贵人,可想过后果!”长平侯居高临下质问道。
俨然一副谴责子女的样子,完全没有要关心女儿的意思。
郦玉熙自是不想抛头露面,她来宫宴可是郦挽月软磨硬泡拉她来的。皇帝宴请,有郦挽月这个长平侯府的嫡女参加即可。
说来郦挽月倒是有心,若不是郦挽月坚持,她也不会来宴会,有那等难堪的遭遇。
郦玉熙思绪纷纷,面上却不显,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乖顺回:“父亲教训的是。但父亲放心,女儿并未惹事。”
对于郦兴然,她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不管她怎么说,郦兴然总有看她不顺眼的地方,若是寻常父亲,当会关心女儿遭遇,可他呢?
郦玉熙心湖平静。
“父亲,你也别气了,姐姐也是因为身体才耽搁了。姐姐你可还好?”郦挽月插进话,目光投向郦玉熙,又意味深长地笑问:“姐姐,你这氅衣又从何而来。”
郦挽月的话也让郦兴然注意到郦玉熙披着的氅衣,一看就是男式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郦玉熙忽然想到一件事,余光睨了郦挽月一眼,清了清嗓子才启唇:“这氅衣其实是太子殿下的。”
还没说完,郦挽月就不可抑制地惊呼一声,“太子殿下?”
郦兴然和林氏下意识看郦挽月,
对上两人目光,郦挽月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大,迅速调整情绪,恢复了清丽端庄的面容。
“挽月,怎么了?”林氏道。
“母亲,我没事,就是有点惊讶,姐姐竟然遇上了太子殿下。”郦挽月意味深长地看向郦玉熙。
郦玉熙乜了眼郦挽月,紧接着气虚地咳了声,暗自发笑,“女儿当时很是头疼,在去偏殿路上差点摔倒,正巧遇上太子殿下,殿下仁厚,见夜寒,便将这氅衣赐给我。”
她就是故意说给郦挽月听的,前世她偶然得知郦挽月心属太子,只是太子位高权重,压根看不上郦挽月,她没想到郦挽月一面与她未婚夫私相授受,一面心里又藏了人,试问谢泽可否知晓?
还真是绝配。
想到这,郦玉熙只觉解气,她知道郦挽月妒忌心重,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一定很是愤然。
在场三人谁也没料到郦玉熙竟撞见了太子殿下。
郦兴然神色微怔,他一直想找机会接近太子,只是在这满是簪缨世家、高门权贵的京城,长平侯府还不入不了太子的眼,苦寻不到时机。
而郦玉熙却让他燃起了丝希望,不由又看了这个被他忽视的女儿几眼。
“没有其他了?”郦兴然神色期待。
郦玉熙颔首,她借太子也是为震慑郦兴然,不然他定然要借题发挥,凭他的秉性,若是不找个合理的缘由,肯定会勒令禁足她。
郦兴然目露遗憾,可转念一想,太子是君子,不过送件氅衣,举手之劳而已。想罢郦兴然也不再施舍眼神给郦玉熙,沉声道:“不论如何,你已经与谢国公府的谢二公子定亲,当守礼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太子也不例外。另外,再有下次,直接禁足。”
郦玉熙早有预料,默然接受,慢慢坐到郦挽月对面,倚靠车壁闭目养神。
马车内一下静默无声。
换做平日,郦挽月定是当个关心姐姐的好妹妹,只不过眼下郦挽月却无半点心思。
郦挽月自听完全程后,浓浓的恼怒就占据心脏,她指甲深深陷进手心,想她这姐姐怎么就那般好运?
真是令人妒忌到想毁掉。
不仅从成王世子手里逃出,还遇见了太子,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太子殿下救了她,念此郦挽月心里的妒意蹭蹭地往上冒。
瞥见郦玉熙一副虚弱的样子,面上却半点没有残留媚药的痕迹,后槽牙都要咬碎,她想看来还是药量不够。
郦玉熙并不知郦挽月阴暗的想法,她此时身体极为不适,又是中药又是泡冷水,四周气温又寒凉,精神身体都被折腾得不像样,只是她靠毅力咬牙忍了下来。
不仅如此,当郦兴然提及谢泽时,郦玉熙心里便在盘算着怎么退掉这则亲事。
退亲是一定要退,她再也不想与谢泽有交际,她对谢泽只有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