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珝呆愣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双目登时圆睁。
那未曾见过的男子看着神色变得异常的钟珝，即刻收了笑，面上带着真诚不已的歉意，做着口型“抱歉师兄”。
钟珝瞪了他许久又转为眯着眼看着他，此时方才确定，这人便是易容过后的宋煊。
虽心中有气，但钟珝绝不会在此处发泄，便用稍凶狠的目光剜了他一眼，示意回去后再好好治他的事。
狐妖未除尽，三人未及停歇片刻便再次投入眼前困境。
这些狐妖不可集中绞杀，数量又太多，着实麻烦至极。
宋煊一边击杀狐妖，一边不断搜寻着那道霜白的身影。
明明于这阴云雾霭中，方暮舟着霜衣应当很是显眼，只是搜寻许久却未得结果。
宋煊强忍着心中的惊慌，方才不致一直胡想，之后又靠近了林霁霜，用只有二人才能听闻的声音，问道：“师尊呢？”
“在另一侧独自对付那由许多狐妖结成的怪物，”林霁霜抽了空回应道。
宋煊不由心惊不已，适才接近月崎镇时便见到方暮舟的灵力，预料到几人遇了危险便急忙加快了脚步。
只是尚未及入镇中，方暮舟的灵力却已收回，又碰巧在此处见到了稍显吃力的钟珝与林霁霜二人，宋煊便停下脚步，相助于二人。
此时却听方暮舟竟独自一人面对着被言说成怪物的妖兽，宋煊难免慌张。
狐妖凌厉敏锐，察觉到宋煊一时的思绪散乱，便猛然袭击过去。
宋煊回过神时，已然躲避不及，便只好接下这一击，正面相迎这些来势凶猛的狐妖。
“不要直视它们的眼睛！”
熟悉的声音在宋煊耳侧响起。
是，方暮舟。
一阵酥麻的感觉自头顶瞬间蔓延至全身，宋煊只感觉全身上下的每处血脉皆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强盛灵力于身体中流窜，而后迅速凝结，瞬间击出时，那力量是宋煊根本未曾预料到的。
这可能就是，爱的力量吧！
击退面前的大批狐妖，宋煊方才得了空闲转身，面上是无论如何都根本掩盖不住的惊喜。
“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太大，宋煊赶忙收了声，默默将第二个字也吐出，“尊！”
方暮舟蹙着的眉心显示着心中难抑的怒气，但犹豫许久，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叹息，似是在抱怨宋煊总是这般不听话。
宋煊正要认错，却见方暮舟的目光难以察觉地向后瞟了一眼，只一瞬，宋煊便收了话语，赶忙换了一副姿态。
适才方暮舟那句耳语算是将宋煊心中燥热的火唤起，他恨不得直接便说明自己的心思、也戳透方暮舟心中不知为何不愿面对的情感，只是现下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他就算不要脸，也总是要给他师尊留下颜面的。
更何况，除去他亲爱的师兄们之外，应当还有不应知晓他身份的人在。
虽心有不甘，但宋煊却是能分辨轻重缓急的，他必是要将这戏演足，于是便恭敬至极地躬身行礼，言道：“仙尊，晚辈游历至此，见灵力交汇、打斗声响不断，方才赶了过来相助。”
“嗯，”方暮舟亦是淡淡地回应，只有面上还带着些许不同寻常的神色。
说完这话，宋煊方才发现，不知何时一青色的身影也加入了钟珝与林霁霜，只是打斗间歇还时不时地侧眸瞟着这边的情况。
之后方暮舟便以眼神示意宋煊莫要露馅，自己便先行离开，转而面对着张扬至极的狐妖。
方暮舟迅速施法结印，晚扼剑阵结成之时，纵使狐妖适才多么嚣张，此时也尽成了灾祸降临时无处逃亡的失措兽群，不消片刻便尽数被斩于剑下。
林霁霜不由得看愣了眼。
他师尊就算经历了那些常人所无法料想的苦楚，却仍是实力强悍至极、放眼整个修真界无人能敌的玄设仙尊啊！
“师尊，”眼看着方暮舟收了灵力，林霁霜紧接着唤了一声，语气中含着未加隐藏的欣喜。
现下事态已然尽息，叶雨川也赶至方暮舟身侧，面上满是歉意，即刻拱手俯身，“抱歉仙尊，适才是晚辈考虑不周了，这才惹了麻烦。”
方暮舟将人夫妻，顿了许久方才回应道：“无碍，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你是如何赶至这里的？”
“家师命晚辈去到更远些的群山峭壁之上采摘药材，返回途经此处见打斗方才赶来，本想着得以相助于道友，却不想倒是做了错事，”叶雨川始终垂着眸，语气诚恳至极。
“错不在你，”方暮舟神色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些，语气也不再那般不近人情，“嗯，那现下事已了，莫使你们宗主担忧、挂念了，另外，代我向谢宗主问好。”
“……是，”叶雨川离去前，再次行了一礼，倒是将礼数做的尽善尽美了。
宋煊的目光一直钉在远去的青色身影之上，甚至不惜施了远视之法，确认叶雨川已然消失在远方天边，方才低垂着脑袋，试探着缓步行至紧盯着他的三人身侧。
“嘿嘿，师尊，师兄们，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时过来的，”宋煊一个劲地傻笑着，认错态度也是诚挚至极，“有什么气我都心甘情愿地受着，莫再生气了呗。”
钟珝只是脾气火爆，又过去了这么些时间，气早已消了大半，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被一直立于侧方身后的方暮舟抢了先。
“你何时才能不这般幼稚！”方暮舟语气几乎毫无起伏，但如此平淡才更令人害怕。
在毫无预料地撂下一句后又转而面对钟珝与林霁霜，“你二人去看看，镇中百姓有无伤亡。”
语毕，方暮舟也没分给宋煊一个眼神便拂袖离去，只留怔神的三人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而宋煊也在那一瞬便收了笑脸，回神后便不由自责，他怎么总是热的方暮舟生气呢？
许久，倒是林霁霜率先开了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师尊……是生气了吗？”
“好像，是吧。”钟珝接过话茬。
“哎，有人要完喽，”林霁霜试探着瞟了宋煊一眼，在看到他师弟面上从未出现过的落寞神色后，便又换了语气，稍急切道：“我开玩笑的，你也不用伤心了，师尊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宋煊自是不愿在二人面前显露这般神色，“师尊不是还指派了任务吗，师兄们无需再为我费心了，快些去吧。”
钟珝面露疑惑，“你小子，什么时候这般懂事了？”
而林霁霜则是趁着宋煊不备，手边覆上了他的脑袋轻轻揉了一把，“真乖，真乖。”
……
待林霁霜与钟珝离开后，宋煊便自己一人凭着昨日的些许记忆，寻找那件破庙。
宋煊一边试探行走，还一边思索着方暮舟适才的神色。
看来他师尊当真生气了啊。
同先前任何反应都外露的气愤不同，方暮舟今日仿佛始终压抑着什么一般，未过多的言语，甚至未有稍激烈些的神色。
不知为何，宋煊恍惚想到一个词——冷战。
想到此，宋煊却不由失笑，他并未与方暮舟向彼此表明什么，怎么吵架却像双方都十分别扭的小情侣一般呢？
宋煊终于找到那处破庙时，时间似已过了许久。
远远看到那霜白如常的身影后，宋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飞奔到了方暮舟的身侧，停住脚步后却好似犯了错却不知如何弥补的稚子一般，只会一个劲地言说着“抱歉”。
尽管宋煊知晓这话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总归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得多。
不料，方暮舟并未给他太多机会，一手按在了宋煊的肩头。
“抱歉，”待宋煊茫然地抬起头，方暮舟便直视着他的眼睛，温声言语，“适才，是我太过分了。”
“……”宋煊呆愣着，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明明是自己肆意妄为、险些暴露，他师尊又何来的错处？
话到嘴边，宋煊却莫名说不出口，仿佛这话太过矫情了些。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也无端静默了许久。
“师尊是在说，适才那声耳语吗？的确让我心神恍惚了一瞬呢。”
宋煊承认，自己说出的话好像更为矫情些，但不知为何面对一本正经的方暮舟时，他确实无法以常人的思绪去思考问题。
“嗯？”方暮舟显然不知宋煊这话是何意思。
宋煊却只笑着，并没有解释。
些时，宋煊却突然发觉出方暮舟似有些不对劲，即刻拉近了二人的距离，靠近方暮舟的耳边言说道：“师尊，头很痛吗？”
“……”
一时的静默是因方暮舟尚还想否认，但下一秒话说出口却变了副样子，“嗯，很痛。”
宋煊的心像是瞬间被攥紧了一般，下意识将方暮舟拥入怀中。
“那就好好休息吧，我一直在。”宋煊垂下脑袋在方暮舟耳边轻声言语。
……
钟珝与林霁霜视察完毕后返回破庙中。
甫一打开门便被眼前场景惊得说不出话。
宋煊倚靠着墙坐着，而他们师尊则如乖巧的猫儿一般侧躺着，脑袋枕在宋煊的腿上，俨然一副安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