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一百零五章 明(第1/3页)
上一章 书架 目录 存书签 下一页
    海秉云吃完午饭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觉,而是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崭新右斜襟青色棉袍,棉袍的夹层续着一寸厚的羊绒毛,又轻爽又暖和,这是几年前许老太太专门给他找裁缝量身定做的,他一直没舍得穿,今天穿在身上,在镜子前转了两圈,无论颜色、绸缎面子、棉布里子,他都很满意,心里多了喜气,脸上的褶皱也舒展开了,整个人浑身上下平添了不少精神。

    拿起木梳子,梳理梳理几根遮不住头顶的白发,扣上一定黑色绸子做的瓜皮帽,冒正镶嵌着一枚蓝色玛瑙石配饰。

    走出屋子,站在长廊里,手下摁着拐杖,瞭望着许家宽宽大大的院子,耀眼的阳光洒在池塘里,反射着水的亮、雪的亮,璀璨夺目;干净的长廊,干净的石基路,干净的月亮桥,一树一草一木一桥,拨云见日,明明朗朗。

    海秉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沿着长廊向前走,他想从穿堂屋后门直接进入前堂,走到花坛前,往大院门口斜视了一眼,门檐下的铁罩子灯闪着弥蒙的光,在寒冷的空气里颤着,这灯从昨天夜里一直亮着,白天也没有关,不知浪费多少电?

    海秉云不是小气鬼,不会因为灯的事情埋怨冥爷,他感叹光阴似箭,冥爷刚来许家的时候还是中年,模样算不上清秀,也不丑,家丁说如果冥爷换上女子衣服定会以假乱真,走在大街上,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男子。

    人过花甲已觉老,冥爷已经六十多岁了,丢三忘四的毛病众目俱瞻,只有他自己欲盖弥彰,自欺欺人。

    门洞旁边的耳房门开了,冥爷夹着肩膀,耷拉着眼角,双手揣在袄袖里,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海秉云站住脚,板着脸向冥爷吼了一声:“直管家,好好听着院门,今天孟家来人,只要来人报上赵庄孟家名号,咱们大敞开门迎客。”

    海秉云猛然一嗓子吓得冥爷把揣着的手从袄袖里抽了出来,战战兢兢站下脚步,低头垂眸,唯唯诺诺:“是,是,舅老爷,赵妈与俺交代过,俺,俺听您的。”

    冥爷与海秉云脾气秉性格格不入,海秉云不太喜欢与冥爷说话,一般也不会向冥爷发火。冥爷是尖酸刻薄之人,心里只有自己,可是,他唯独喜欢许连瑜。

    许连瑜小的时候总喜欢钻冥爷的耳房,缠着他讲宫里的故事,他很耐心地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一些陈谷子乱芝麻、索然无味的故事,外人听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幼小无知的连瑜笑得前仰后合、乐此不彼。

    海秉云踏过花坛前的石基路,往月亮桥北面的火房瞭了一眼,赵妈手里抓着扫帚扫着火房门口的枯枝烂叶,阳光正好照在火房的窗户上,玻璃窗上映着赵妈不胖不瘦的身影,今天她也换了一套新衣服,平常没觉得她好看,今日一捯饬体面了不少。灰黑色的髽髻梳得整齐,插着银簪子,坠饰随着她的动作摇摆;脸上好像施了一层薄薄白粉,肤色比昨天白了许多。

    海秉云想向赵妈嘱咐几句,让她放下扫帚,他还没张口,她直起腰把扫帚杵在墙角,用拳头敲着后腰,扬起汗津津的脸,额头几道皱纹清清楚楚。

    赵妈看到了海秉云,她坦然地笑了笑,她的笑里总是带着一抹凄惨,一个笨女人,一个可怜的女人,丈夫是抗联的人她都不知道,她的男人是真英雄,古北口保家卫国之战丢了命,撇下了年轻的妻子和幼小的儿子,幸亏他离开之前把妻儿送到了许家大院,母子二人才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海秉云想到赵妈的境遇眼眶湿润,他慌乱地摇摇头,把那一些愁肠摇走,向赵妈唤了一声:“赵妈,你不要瞎忙活,烧壶开水送到堂屋,准备一盒好茶,孟家的人快到了,你可不能让俺一个人唱独角戏,不知孟家来的是谁?如果是志趣相投,那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如果卑鄙龌龊之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舅老爷,您说什么呀,俺听不懂您咬文嚼字,您让俺烧壶水,俺听明白了,俺这就去。”

    “俺没时间跟你解释,去烧水吧,俺去堂屋等着,唉,如果廖师傅在家就不用你一个小脚女人里里外外忙碌了……”

    海秉云走进了堂屋,他刚刚坐下,门洞子里传来了冥爷尖声吆喝:“赵妈,孟家来人了。”

    一个帅气的青年踏进了许家院子,他中高身材,面目清秀俊朗。黑亮偏分的短发,一绺微卷的刘海遮住一面额头,风流蕴藉;不浓不淡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如一汪清泉星光熠熠;不高不矮的鼻梁,鼻头如悬胆,透露着诚实醇厚;不薄不厚的唇角,像一只小船,微微勾起一抹笑,增添了一份成熟与稳重。

    他身穿崭新的灰白色长袍,干净、利落、清新,内衬蓝色衬衣,衬托着他洁白的肤色。长袍衣襟随风摇曳,露出一条青色长裤,白色棉袜,一双黑色皮鞋,油光铮亮。

    他脖子上搭着一条蓝色和白色格子的羊毛围脖,围脖一头搭在后背上,一头搭在胸前。

    青年文质斌斌,全身上下漾溢着锦瑟年华,散发着冬天的暖意。

    走在青年旁边的是媒婆,她右手里托着一个锡做的水烟袋,左胳膊肘上挂着一个小包裹。坑坑洼洼一张鞋拔子脸,浓妆艳抹,褶褶皱皱的眼皮盖着一双小眼睛,炭棒画出的眉毛,像一对弯曲着脊背的黑蛇,翘首摆尾,一根鲜艳的抹额金箍着光秃秃的额头,一个高高的鹰钩鼻子,鼻骨如驼峰一样凸起,透着一副凶相。

    她上身一件斜襟花棉袄,盖住两条罗圈腿,一条花色棉裤,缠着裤腿,外罩着一条棉布裙,裙上满是坐出来的折纹;一双红色绣花鞋包裹着一双大于四寸的脚丫。这个女人是赵庄村的程四娘,专门为人牵媒拉线,或者两家互相有意结为亲家,请她从中做媒,看着是多此一举,其实是延续了一个古老的风俗,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

    海秉云坐在堂屋没有动,一双精明的眼睛早已经穿过了玻璃窗户,把院里一老一少,一行一动、一抿一笑尽收眼底。

    堂屋门口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海秉云双手分别捏起长袍两侧衣襟,往前一甩,长长的衣襟周正地垂在膝盖以下,然后他把桌上端放的长烟杆攥在右手里,送到嘴边嘬了一口,烟锅里升起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一缕缕云烟在堂屋大厅里弥漫。

    赵妈手里提着热水壶从堂屋后门踏进了前堂,她径直走近八仙桌,沏了一壶茶,把茶水倒进茶碗里,放在海秉云面前一碗,其它的放在大厅两边的茶几上,做好这一切,她退着小脚走到屋门口,把脸看向屋门口外面,双手重叠扣在腹部,迎着孟家来人深深弓腰,与走在前面的媒婆打招呼:“程家四娘,您一向可好,快请进,舅老爷正在堂上等着您呢。”


目录 存书签 上一章 下一页
随便看看: 村野小医仙深情从来被辜负万梓良争霸记木叶之影流年少三分之一青离南俞枯枝穿越明朝当皇帝大姐进城:九零致富之路我亲爱的执行长大人我在霍格沃茨当道士都市无上至尊穿成疯批君主的白月光纹身九龙拉棺,开局硬刚红衣女鬼秦峰天命福女明明很强,却师承霸哥过分稳重带着时空镯奔任务[一]莫斯科绅士我绑定了生子系统(清穿)偏执宠恋!掉进病娇糙汉的陷阱末日:我的技能愈发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