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区开往东城大学的方向，并没有多少车。
但相较于来时，江遇还是将车速放慢了许多。
“你瞎说什么呢？”陶婳吐槽他，“我都成年好久了，早就长大了。”
“嗯，我大概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你十八岁生日那天，特别漂亮。”怕陶婳的长发被夜风吹乱，江遇关上车窗，打开车内空调。
密闭的车内空间里，说话的声音一下子也变得清晰许多。
江遇开着车，话语声低低传来：“那件礼裙，很衬你。”
“？”
这还是江遇吗？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但当时我也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像从前那个穿着校服，跟在我身后问问题的小孩儿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转过头，看着陶婳的眼睛，目光里似乎少了前段时间的那种疏离，“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确实是长大了。”
他的嗓音温润，不轻不重的，每一个字落在心上，都激起一阵酥酥的、痒痒的。
不再似春风，而像是触电一般，激起一阵真实的战栗感，让人就此沦陷
陶婳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别扭地把头转向窗外。
可惜窗外夜幕低垂，除了无边的黑色，看不见任何值得欣赏的风景。
倒是江遇的侧脸印在车窗玻璃上，最先看见的，是英挺地鼻梁，再往下，是他的薄唇。
此刻正轻轻抿着，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有着非常柔软的触感
确实比风景还要好看。
正当她看得快要沉沦的时候，那张侧脸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江遇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怎么不说话？”
“你不要看我了，好好开你的车。”陶婳尽量避免自己与江遇直视，她还没有搞明白江遇刚才说那句话的意思，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支开话题，“安全驾驶不知道吗？”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一句话噎得陶婳无法反驳，江遇却只是低低地笑着。
“而且刚才转弯，我是在看后视镜。”
“不准再说了！”
“”
这个男人一定是和林元洲在一起待久了，要不这段时间没见，怎么性子变得这么玩劣？
那笑声却更加轻快。
印象里，他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了。
偷偷，陶婳跟着也笑了起来。
-
陶婳已经很久没有去竹苑吃过午饭了。
最近这几个月，她基本上都和汤依依一起吃梅苑的食堂。
偶尔汤依依男朋友来找她，陶婳便一个人窝在宿舍里点外卖解决。
“你不是在美术馆等了他好几天吗？”汤依依往嘴里塞了口五花肉，“怎么感觉一点进展都没有？”
陶婳一声苦笑：“能有什么进展。”
“不是吧姐，你这么大手笔包下美术馆展厅，又投了这么多精力进去，他江遇就一点都不感动？”汤依依“啧”了一声，“不愧是东大男神，美人在前还能坐怀不乱，我等凡人看不懂。”
“什么跟什么呀。”陶婳哭笑不得，“有你这么乱用词的吗？”
“我也没乱说啊，如果我是个男的，像你这样又有钱又漂亮的小姑娘喜欢我，我做梦都笑醒。”
“江遇和你又不一样，我认识他快两年了，他一直是那个样子，大概他对我就真的只是作为老师和学长的关心吧。”陶婳垂下眼帘，忽然放慢了语速，“单向的暗恋其实还挺累的，所以，我不打算继续自作多情了。”
“既然你觉得没有希望，何必花那么钱去给他送生日礼物？还是说你的钱真是大风刮来的啊。”汤依依很是不解，“你又不是周幽王，玩什么‘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那套。”
陶婳摇摇头，说你不懂。
“我是不懂，毕竟我家条件和你家不一样，我爸妈没有金山银山可以让我随意败家。”汤依依忽然站了起来，面色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她端起手里的餐盘，放进水池里，然后转身对陶婳说：“像你这样的大小姐可能想象不到，你的起点就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了。”
陶婳表情微微惊讶，她不知道汤依依为什么突然就开始不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有这么多人都要拿她的家庭背景来说事。
她的出身不是她选的，她们家也不算是特别有钱有势的人家，所有的家庭财产，都是赵雅芝和陶婳白手起家，一点一点挣回来的。
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陶玮给她的生活费，有很大一部分她都好好的存着，想着以后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可以把这笔钱拿出来。
之前瞒着父母偷偷学画画的时候，也一直尽量避免和他们正面起冲突。
陶婳突然发现，其实汤依依和王书筠一点都不像。
“我不知道你究竟要表达什么，但是给江遇的生日礼物，用的是我自己赚来的钱。”陶婳说。
“我白天给别人画稿子赚钱，晚上做自己的设计，那个展览从设计到展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付出努力换来的，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
不管汤依依听不听的进去，陶婳还是决定要好好向她解释一下。
像高中时那样，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江遇也跟着被人说闲话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一次了。
两人边说边往餐厅外走。
碰巧陶婳收到江遇发来的消息，问她下午有没有课。
陶婳想了想，回了个“没有”。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其实也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大概是没料到陶婳一下子会说那么多话，汤依依的面子有点挂不住，“我就是以为”
她的表情十分尴尬，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陶婳经常沉默着在一旁做自己的事，给人的感觉有些冷淡。
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看起来，就像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富家小姐。
汤依依现在才反应过来，陶婳并不是无知，相反，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陶婳才懒得去揣测汤依依的心理活动，她点开手机键盘，快速敲了几个字。
“随便你是什么意思，反正你说的也没错，我就是挺有钱的。”
陶婳禁不住笑了，她眉毛一挑，露出汤依依最不想看到的那种高傲的神色，“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回见。”
原本陶婳是不打算再纵容自己去和江遇有过多牵扯的，毕竟她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认定自己和江遇没有更多的可能了。
但是中午和汤依依的对话实在是让她不太爽快，所以在江遇问她没课要不要出去玩的时候，她果断就答应了。
陶婳：【sos，我在梅苑门口，需要紧急撤离。】
江遇：【往西门走，我三分钟到。】
直到她熟练地钻进车里，关上车门，才重重地吐了口气。
“怎么跑得这么急？”看陶婳气喘吁吁地样子，江遇从扶手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她。
“也没什么。”陶婳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就是突然有点想王书筠了。”
江遇“哦”了一声，把她的情绪看在眼里，但没主动戳穿。
“不过我估计她最近倒是没空想你。”他半开玩笑，缓缓发动车子，“现在林元洲在公司，不是打电话，就是在打电话的路上。”
“他居然是那么粘人的性子吗？”陶婳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注意力成功被江遇引开，扯到了别的话题上。
“嗯，我还没见过他有这么耐心的时候。”江遇说，“有一回，我去办公室找他，居然看到他一边和王书筠开着视频，一边工作。”
陶婳懂他说这话的意思，林元洲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
他对每一任女朋友都很好，所以当短暂的热恋期结束之后，即便他提出分手，也很少被对方记恨。
不过林元洲的好，也是有限度的，毕竟对他来说恋爱大多都是逢场作戏，新鲜感过了便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他绝不会主动付出更多的心思。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其实陶婳并不支持王书筠很快就和林元洲确认恋爱关系。
但一直到现在，两人也没有表露出半点不合适的意思，反而感情一路升温。
“他俩给我的感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没准真能成。”陶婳说。
“或许吧。”江遇不置可否。
“你呢？今天可是工作日，你不去上班，怎么想到要来找我出去玩？”陶婳看了眼导航的目的地，撇撇嘴，“而且还是去商场这么没新意的地方。”
江遇倒是不在意她的吐槽：“那下次，你来选地方。”
“我，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江遇说话总是奇奇怪怪的，好好一句话，非要说的那么暧昧，听着莫名地就让人脸红。
“而且我也没说下次还要和你出来玩，你怎么说起话来和林元洲似的。”
“是吗。”江遇随意答着话，态度不明，“我哪里像林元洲？”
于是陶婳也大了胆子：“简直和林元洲一样厚脸皮”
江遇看她一眼，两人的目光撞了一下，他却没闪躲，也没有不承认。
“或许吧。”他调整了一下靠背的姿势，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
“或许我真是被他刺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