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说来就来，窗外树枝摇曳，许贵在房里来回踱步。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的心猛地一颤。
“谁啊？”
“噔噔噔”的敲门声依旧不断，门外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许贵定了定神，向前打开了门。
尽管做好了准备，可是门外的人还是让他不由得颤了颤，一袭紫衣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映着半明的月光，如同黑夜的修罗。
“你，你是周大人？”
许贵不敢置信道。眼前的认太过熟悉，透过少年的眉眼，他似乎看到了故人，可是，事实告诉他，那位曾经把酒言欢的故人早就死在了那场屠杀中。
甚至，这场意外与他也有关系。
“不，你不是他。”
周祁正的唇角清勾，目光中露出淡淡恨意，声音却依旧十分平稳，仿佛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许大人好眼力，我自然不是。”
“那你是谁？”
“您当真不记得我了，许叔叔？”
许贵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熟悉的称呼，熟悉的眉眼，他的目光中含了一层闪闪发光的东西。
“你是闫玉？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周祁正嗤笑着拉下了许贵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双手，“怎么，很可惜？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闫玉，你如今能好好活着，我自然也是十分欣慰，总算周家没有绝了后。”许贵垂眸道。
“那周家其他的人呢？他们就该死吗？”周祁正咬牙道，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偏偏下不了手。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许贵颤了颤，当年的事，如同一根拔不掉的利刺，这么多年来，让他辗转反侧。如今，周闫玉能够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绝不会有半点的迟疑。
“当年，周家，许家，孙家乃是肇京的三大家族，三家相互制衡，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可是我与你父亲后来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渐渐交往逐渐密切，这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孙家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平衡一旦打破，便注定后受到朝廷的打压，可惜，当时的我们面前轻狂，什么也不害怕。”
“后来，孙家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你父亲贪污的罪证，并且将此诬陷与我，对于这个结果，朝廷必然是乐见其成的。当时我正在求陛下彻查此事，便听到周家被灭门的消息。”
周祁正不自觉退了几步，“所以，都是因为什么该死的制衡？我周家满门，一夜之间全部被屠杀。”
许贵叹了口气，“此事，也是我没有处理好，都怪我……”
周祁正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拿出剑抵在许贵的脖子上，“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罢了！你休想洗脱自己的罪证！”
许贵闭了闭眼，“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分欺瞒，当年的事也不该是周大人一人遭受，你若是想杀了我，我也绝无二话。”
周祁正握着剑的手逐渐受紧，其实关于许贵说的，他是相信的，周家之事，他也已经明里暗里查了许久，今日前来也只是求个答案罢了。
……
半晌，周祁正收了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大雨倾盆，早已打湿了他的发，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从周家灭门开始就是，一直都是…
有时候他总是在想这么多年苟且偷生的原因是什么，支撑他走了这么多年的无疑就是周家的灭门之仇，一个人的心都被仇恨熏黑了，又何来的未来？
后来，有个傻姑娘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试图温暖他，试图给他给他温暖，可是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曾经可以以报仇的名字将她软禁在身边，从今之后，真的再也没有见她的理由了。
夜已深，他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许柔的房间，她的烛火已经熄了，此时此刻，他想见的也就只有一个她罢了。
他小心地推了推门，许柔似乎睡得很沉，半分都没有醒来的意思。
周祁正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地在她的额上落了一吻，许柔动了动，又转过了身子沉沉睡去。
半晌，男人忽然露出了一抹笑，也就只有许柔睡着的时候才会这么平静地对他，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如今就是是他自作自受罢了。“或许，我是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知道吗？原来周家的灭门从一开始就只是因为所谓的制衡，多可笑啊？几百条人命，说没就没了，就是因为巩固他们的统治，可怜我父亲到死都在为皇室效忠。”
男人地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床上的女人正在沉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当然，他也不指望许柔能够有什么反应。
周祁正说完，屋里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只剩下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许柔，如果我们开始只是简简单单的相遇，没仇恨，没有算计，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明明知道她不会回答，可他还是问了出来，这是他一直幻想的，他们有一个美好的初见，也许是小时候，也许是长大后，他们会因为一次相见而久久不能忘。他会提亲，会给她十里红妆，会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可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已经造成了难以估量的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周祁正才缓缓起身，从拇指上轻轻地取下了那个他戴了许久的翡翠扳指，放在了她的枕头旁。
“我知你恨我，这个扳指就当是给你一个纪念，关键时刻它能护你周全。柔儿，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男人的目光柔的似乎能够滴出水来，黑夜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柔，企图将她的眉眼刻进骨髓中，事实上，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早就已经将许柔看的比什么都重。
所以当初他才会那么痛苦，那么纠结，才会一次次为她放弃计划，甚至为了她，丢掉性命又何妨？
可是，他现在却不得不放了她，他爱她，所以不愿意看到她难过，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地护她周全罢了。
而这枚戒指，正是他身份的象征，从今以后，许柔相当于玲珑阁的第二个主人，玲珑阁势力遍布天下，从今之后，再无人能伤的了她。
这便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话音刚落，便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许柔知道，这是周祁正走了。黑暗中，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角处落下了一行清泪，轻轻地拿起了那个扳指，她只知道这是周祁正的贴身之物，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就没有摘下来过，她虽不知道这对于周祁正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却也只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启唇，“愿意。”
这是对周祁正刚才回答，也是对自己的回答，过去诸多爱恨，如今也早已过去。
她不想揪着他的错处不放，也不想揪着自己不放。
如果没有发生过这么多事，她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
可惜如果永远只是如果，她选择原谅，并不代表和他重新在一起，而是放下那一段过去，和那个回忆中的人永远不见。
或许，这对于他们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