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替自己原谅他的赶尽杀绝，却不能替无辜枉死的人原谅他。
或许，对于他而言，今日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他说的，生在皇家真的太苦了，即便他赢了又如何。
就算他真的得到那个位置，不过也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度过余生罢了。
希望来生，他们都可以得偿所愿，做一世普通人，或许到时候他们可以像大多人一样，兄友弟恭。
帝玄非的目光顺着那箭矢望去，果然看到人群之外的楚慕枫，他的脚尖踩过士兵的兵笠，稳稳地落在他面前。
“不用太感谢本殿替你杀了帝庭商。”
帝玄非的唇角轻勾，“殿下方才的目标应该是朕吧？”
不知怎得，此刻楚慕枫感到了阵阵寒意，他的笑容，像是来自地狱深处，他自诩此生勇敢果决，却在此刻对着这个男人有些害怕。
“是又如何？只是没想到帝庭商竟然会救你，怎么？死到临头了还想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楚慕枫的目光中全是讥讽，“你不是也盼着他早点死吗？今日这结局，岂不是正好趁了你的心意？”
“那也轮不到你动手！”
帝玄非手中握着滴血的剑，步步紧逼。
两剑相交，铮铮作响。
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重，整个旷野都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厮杀声依旧不减，一望无际的战场如同人间地狱，弥漫的硝烟在空气中飘散。
明眼人一看便知，此时此刻，北安以及东临大势已去。
帝玄非楚慕枫二人依旧打的难舍难分，看起来分不出什么高下，可是就在两剑相交的那一刻，帝玄非一转手腕，楚慕枫的剑便这样稳稳地落在帝玄非手中。
手起刀落，不带任何犹豫楚慕枫的鲜血自脖颈处飞散开来，染红了那一方土地。
楚穆远猛地落在地上，嘴唇一张一合，不出一瞬，便闭上了眼睛。
主帅已死，北安士兵群龙无首，一时间竟不该做何反应。
冯书臣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帝玄非，这个人确实很可怕，仿佛没有敌手一般。
“撤！撤！”
这一嗓子是东临主帅冯书臣喊出来的。
帝玄非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再追，如今北安储君已死，仅凭东临剩下的兵力无论如何也翻不出风浪，东临苦苦挣扎，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皇上！”
大将军狄奉池走过来行礼。
帝玄非点点头，目光落在帝庭商的尸身上，目光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语气淡淡，“叫人将帝庭商带回去吧。”
狄奉池称是，看着帝玄非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之情。他是西秦的老臣，早年便随嘉庆帝征战四方。
刚开始他其实并没有多看好这位皇子，毕竟自小不在陇珺长大，对他知之甚少，其实不只是他，朝中还有好多人暗地里也没有多服气，只是觉得朝中只有他一位皇子了，继位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经此一战，才明白这位皇帝才是真正的青年英才。
这么短的时间内，引领三军胜了大大小小多次战役，无论是排兵布阵还是带兵打仗都是所向睥睨。
有这样的君主，不论是对于西秦还是天下都是好事。
此时的凉州城也可谓是内忧外患。
凉州同青州一样都是边陲小城，但是却不似青州有沈家这样的家族，凉州自来都是官家软弱，本来就得不到皇家的庇护，只能和各方势力相互平衡，达到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可是战争一经爆发，这种状态便很容易被打破，如今更是岌岌可危。
夜晚，许家内静悄悄的。
不知是何时，忽然从屋顶跳下了一伙子黑衣人，在这茫茫夜色中，似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这黑衣人还未走几步，屋顶处便又出现了一伙人。
为首的青年依旧是一身白衣。
“果然来了。”
陌双尘轻笑，紧接着便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便一跃而下。
打斗声渐起，
黑夜中，又出现了另一批人。
三伙人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出手。
“公子？”
影七看向莫双尘，问道，“怎么办？”
陌双尘的视线落在刚刚出现的那些人身上，那些人并没有穿夜行衣，除了为首的人不一样之外，每个人都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
“玲珑阁何时还管朝廷的事了？”
玲珑阁？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玲珑阁就像黑夜的王者，就连朝廷从来都是不敢正面冲突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势力有多大，更没有人知道玲珑阁阁主是谁。
“玲珑阁做事，向来只看心情，不问原因。”为首的人答道。
此时，许家听到动静，纷纷赶来。
许柔一过来便看到了玲珑阁的人，她的瞳孔一震，前几日在街头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很像周祁正，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原来，没有。
他真的来了。
“先将他们处理了，如何？”
陌双尘依旧是那一副温润的笑容，毫不怀疑玲珑阁的人前来也是为了保护许家。
许贵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那伙子黑衣人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一路人，连忙戒备起来。
毕竟寡不敌众，不出一刻，那些人便已经全部死了。本想着留活口的，可这些人都是训练过的死士，都服毒自尽了。
陌双尘上前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对着许贵摇了摇头。
夜已深，许家人却已经没了丝毫的睡意，老夫人上前道，“多谢各位相助。”
陌双尘淡笑，“老夫人客气了。”
周祁正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许柔，这么久不见，她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已经不是当初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于她而言，离开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明明是他期望的结果，可是他的心还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这几个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只有陷入到无止尽的忙碌中，才能控住住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打扰她。
可是当他收到青虎白龙的消息，说她在凉州城遇到麻烦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许是注意到周祁正与许柔之间的异样，老夫人道，“想必这位便是玲珑阁阁主吧？”
“见过老夫人。”
周祁正并没有否认，光是这恭敬的态度，就足以惊掉所有人的大牙。
都说玲珑阁阁主喜怒无常，阴险歹毒，怎么看起来与传闻不大相同。
陌双尘的神色淡淡，看来帝玄非猜的确实不错，这玲珑阁阁主和许柔的关系千丝万缕。
这对于他们而言，绝对是好事。
此时的皇宫内却显得不那么太平。
凤栖宫外，此时正围了许多人，都焦急地看着从房间内抬出的一盆盆血水，屋内女子的惨叫声不断。
“太皇太后，您别太担心了。”
宋雨纤安慰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握住了宋雨纤的手。如今已经是深夜，从太医进去接生已经有了两个时辰。
按理来说，许姜的月份也足了，起先孩子也养的极好，不知为什么竟会出现难产的征兆。
风雪呼啸，寝殿内，许姜躺在榻上，满身虚汗，难产了这么久，她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
又一波疼痛袭来，她的五官骤然痛到扭曲，一双手钻紧了被角。
边关
营帐内，齐齐地站了一排人。
“如今楚慕枫已死，北安皇朝大势已去，想来那肇京已经乱成了一团，可要臣等率兵攻入，取下那皇帝老儿的项上人头？”狄奉池道。
帝玄非略一思索，摆手道，“你如今人在边关，此去路途遥远，恐怕只会打草惊蛇。”
何况，梁王妃还在肇京。
北元帝心狠手辣，他不能拿她去冒险。
“皇上，那该怎么办？”
帝玄非淡道，“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便寻找近处的。”
那几个将军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只看见帝玄非坐了下去，研磨，抬笔，一气呵成，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封信。
然后将信递给了狄奉池，“命人快马加鞭，一封送到陌双尘手中，一封送到青州许家。”
狄奉池看着手中帝玄非的亲笔信，一封上面赫然写着“沈家收”三个字，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送到陌双尘处可以理解，可是送给沈家他就不明白了，再怎么说沈家也是北安的大臣。
“皇上……”
“有什么问题？”
帝玄非毫不客气地打断，“只管送过去。”
“是。”
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狄奉池也不好再说什么。
“都退下吧。”
片刻之间，营帐内便恢复了安静。
他拿出了那块玉佩，细细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的心绪很不稳定，就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这种感觉，他之前从未有过。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的纷飞的大雪上，不知道此时的陇珺是不是同样下着雪，他的姜姜已经快到产期了，她是不是一切都好？
“萧逸！”
帝玄非朝着帐外喊了一声，紧接着，一个穿着铠甲的年轻男人便快步进来了。
“见过皇上。”
帝玄非看了他一眼，道，“今日可有陇珺来的信？”
萧逸摇头，“回皇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