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师兄。”
站在辛梓潼屋前的渡月峰弟子脸露为难，他双手托着竹简，表情却像是在端着烫手的山芋。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他肯定会在见到它的第一时间躲远。
“楚师姐刚刚传回来了竹简，阅示殿的弟子们都已传阅过。因这里面实在存有争议内容，需要师尊过目。可是……”
弟子调整了好呼吸，接着道：“师尊他去岚山时，特地嘱咐过我们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前去打扰。”
“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只能前来打扰辛师兄。”
辛梓潼端坐在室内正打算入定炼药，听得门外弟子所言，当即挥手将药炉收起。
他站起身，打开房门。视线落在师弟手中的竹简。
辛梓潼沉默地拿起竹简，粗略扫视完，了然道：“此事交予我，你们不要去打扰师尊。”
“多谢辛师兄。夜已深，我便不再叨扰了。”
“嗯。”
辛梓潼应完，就关上房门。待等门外弟子的气息逐渐变淡，他才再次打开房门。
站在门外望了眼月色，辛梓潼召唤出飞行法器，连夜离开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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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梦云操控法器载着大家飞离山村，本是准备前往离此地不远的采药点，可转眼看到熟睡的异兽与心情低落的弟子们，她改变了主意。
“前方有处驿站，我们今晚暂时到那落脚。待等明日天亮，再做打算。”楚梦云说完，拿出符箓贴上法器，将其隐去身影之后才开始操控它缓缓下落。
渡月峰众弟子的情绪都较为低落，就算楚梦云突然改变航线放大家下来，几名弟子对此也毫无反应，下来后，皆犹如提线木偶般乖巧地跟在楚梦云身后。
弄得楚梦云颇为尴尬。她看了看铭溪，对方正抱着熟睡中的异兽稳稳落在队伍后方。
对上楚梦云望过来的视线，铭溪对她点了下头。
楚梦云：“……”
她沉默地带着一众像是往自己身后贴了自动跟随符箓的弟子，来到驿站。
驿站店小二眼尖，老远就看到了楚梦云等人。见他们装束、气质都颇为不俗，也不管这些人为何步行至此，连匹马都没有，当即扬起笑脸招呼道：“客官，住宿吗？”
“住。”走在最前方的楚梦云应完，上前简短与店小二聊了几句，付完定银，就让店小二带大家到客房休息。
店小二领着众人去到楼上客房，又下楼提了几壶热水分别送往几位客人的房间。
见他们都一副讲究模样，店小二退去时，没忍住又道：“沐浴室在一楼，现在还有热水，客官如需洗乏请随意。”
楚梦云冲店小二点点头，示意大家都听到了。见小二下楼，她才令夏柳关上门。
内门弟子外出都会带一沓清洁符用以保持自身洁净，甚少会使用凡界清洁方式。
因而店小二的贴心告知，他们听完就算过了耳，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直至次日清晨。
卞初一察觉到门口有人久站还未离去，看了眼打坐入定的古飞，疑惑地前去推开房门——
“铭溪师兄？”
他怔怔地与站在门口的铭溪视线平视，见对方视线里似有挣扎之色，心里“咯噔”一下，忐忑不安地询问：“怎、怎么了？”
铭溪望着卞初一，沉默片刻回道：“猫，不见了。”
“猫猫？”见室内古飞还在打坐，卞初一反手带上房门，走出来与铭溪交谈，“会不会是出去晒太阳？”
铭溪摇摇头，“我已找遍各处，没有。”
“这样……”卞初一略微思索，随后才对铭溪道：“话说回来，猫猫虽曾经受恩于师叔，但未被于师叔收服驯养。”
“因而猫猫是自由的。师兄若是找不到它，或许它已经回归原本生活。只要猫猫未身遇险境，铭溪师兄也不必如此介怀。”
“缘分自有天定，或许到了对的时机，又能相遇了呢？”卞初一安慰道。
——没想到这位来自岚山的师兄，如此重情重义，连待一头无主异兽也这般用心。就是不清楚于师叔是何时救下的那只猫型异兽。往常在内门，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岚山这两位师徒……
居然都是冷面善心性格。
真是怪哉，怪哉。
“你说的有理。”铭溪把卞初一的话给听进去了。
邱语推门出来就见铭溪与卞初一交谈，她主动对两人打招呼道：“今日天气不错，很适合进山采药。”
“邱师妹。采药这事，先不着急。”卞初一笑着回道，“我们先卜卦，看看今天是否适宜进山。”
邱语：“……”
“与其浪费时间卜卦，不如将你的嘴封住更有效。”
声音是从几人下方传来，邱语与卞初一两相对视，彼此都发现这道声音极为耳熟，遂即刻往下探头——
只见一道坐在驿站大堂喝茶的身影。
刚才说话之人只能是他。
“辛……师兄？”邱语震惊地认出来人。
辛梓潼勉为其难地仰头，看向楼上几人，“未拿卦便下山历练，此次历练任务全部失效。从今天开始，由我来颁布任务，亲自监督你们历练。”
刚出房门，就听得噩耗的楚梦云：“……”
-
于霁躺在床上不得动弹。每天吃着倪秩远特制，凡人也能吸收消化的辟谷丹，生无可恋地盯着房梁发呆。
也不知道自己所寄居的躯体是什么构造，整月不曾大小解，身体也不见有任何问题。
她合理怀疑，这副身体根本就不需要大小解。
修仙世界的人体构造，真神秘。
“在想什么？”倪秩远好奇。
“你什么都知道，还会猜不到？”于霁惊讶。
“猜不到，还望于师妹不吝啬赐教。”倪秩远大大方方承认。
于霁：“……”是她小看了倪秩远的厚脸皮。
“我不是你的师妹。”于霁纠结了半天，先回了这句。
“你是。”倪秩远笑道：“她可从未喊过我‘师兄’。”
这下轮到于霁好奇，“你们关系不好？”
“倒不是。”倪秩远认真思考，“我们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于霁震惊地瞪大双眼，“啊？”
“是谁跟你说，我是她的师兄？”倪秩远眼眸带笑，回答于霁的语调里带着几分戏谑。
“难道不是？”于霁回想系统所给剧本，关于倪秩远故事只有寥寥一段，还真没有说过倪秩远是原主的师兄。
她……是根据弟子们称呼他为“倪师伯”，从而得出他是原主师兄的结论。
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是。”倪秩远答完，再看于霁表情，没忍住笑出声。
于霁：“……”怪不得倪秩远一下子就知道自己不是原主，原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称呼他为“倪师兄”的！称呼千千万，她怎么就选了这个直接暴露自己身份的称呼？
“那……内门弟子为什么要用‘师伯’这一称呼来唤你？”于霁想不明白。
“有人这般喊我，我便顺势回应。久了，他们就这般唤我。”倪秩远姿态悠哉地往丹炉里添加草药，“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没必要去在意。”
听完，于霁表情变得非常微妙，她低哼：“说得倒挺好听，管你叫‘小狗’，看你应不应。”
“嗯。”倪秩远应道。
于霁一怔，“小狗？”
倪秩远：“嗯。”
“你怎么真的应了？”于霁再次震惊。
“何须在意？”倪秩远又往丹炉里添加草药。
“如果我用骂人的词汇唤你，你也应吗？”于霁跃跃欲试。
“你不怕我往药里下毒，尽管一试。”倪秩远笑得极为好看。
于霁：“……”她怕。
“怎么不试了？”倪秩远分离完刚放入的药草杂质，见对面躺着的人仍保持安静。
“我怕被你毒死。”于霁老实回答。
倪秩远认真拨弄丹炉，沉默了一会，才回道：“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个。”
“我在意！”于霁可是有任务在身的，无论如何都要苟住这副躯体至少三年时间。
“你明明可以随意更换容器，能够替换的躯体又不止一副，为什么非要这副？”倪秩远不解。
“这是人身。”于霁竭尽全力捂住系统的存在。
“真悲惨。”倪秩远忽然叹道。
于霁：“？”
“能够接触铭溪的方法那么多……”倪秩远剥离完草药杂质，不再时时盯着炼丹炉内的灵火，他站起身来到于霁床前站定。
倪秩远：“为什么偏偏选了‘师父’这个身份？”
于霁沉默。
每到达新“剧本”世界，她的意识会寄身在谁身上，于霁根本没有选择权。而与她绑定的系统也并非智能，它主要工作是修复数据——
只要保护她的意识不遭遇危险，它便能顺利修复数据。因而系统每次为于霁选择的可寄居身体，都是刚死之人。
而在剧本里，开局就死之人，必定为炮灰。
到此为止，于霁已经从系统手里接了无数个炮灰剧本……
当然，这番话，她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倪秩远的。
即便是现在，她看似正与倪秩远友好交谈，她的直觉也在不停地提醒着自己——
倪秩远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