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管星阑每次队里周六休假的时候都会去隔壁动物园逛两圈，顺便找他的朋友，黎故一起玩一玩，并美其名曰：补课。
没办法，市锦赛结束之后就有一场考试，还是李川特意打电话来提醒他。
动物园偏僻有偏僻的好处，人少事不多。比如黎故原本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变成了半小时。
现在是下午2点30分，基本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什么游客，更不用说是有一半都曝露在阳光的露天游乐场。黎故现在格外清闲。
黎故和管星阑正坐在一个凉棚下面，旁边就是小火车的操作台。如果有人要来玩，也好顺便搭把手。
管星阑的眉毛皱得死紧，盯着数学作业本足足有十分钟终于想起来双曲线渐近线方程，把第一条大题的第一小问写出来了。他舒展眉头一笑，往对面的黎故作业本上看去。
“嗯？”管星阑凑近了一点：“你和我写的不是同一张卷子吗？”
这份作业是黎故带给他的，因为上周他闲着没事做，跑来跑去先是坐了小火车，然后去开碰碰车，最后又是要拉着黎故坐海盗船。最后黎故实在受不了，威胁他去背书才作罢。
黎故抬眸扫了一眼管星阑卷子上歪七扭八的字迹，点点头：“嗯。”
“难吗？我能做吗？”管星阑觉得自己独立解开数学大题的能力上升不少，一时间自信心膨胀。
黎故手头的题他看了一眼，已经有头绪了，因此随意道：“不难，你看看吧。”说完他拿起了另一套卷子看起来。
管星阑拿过黎故的数学试卷，这才发现他做的并不是普通的试卷，应该是一套集训题，16开的纸正反都印满了题。上面大部分题都有铅笔写得一两个算式。
“这些是你做好的吗？”管星阑指了指铅笔字迹，问道。
“对。”
不算很难或者很重要的题目，黎故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写一两个思路就行，节省时间。
“我来康康，必然难不倒我。”管星阑自信挑眉，读了一遍题目就下笔。
十分钟后
“黎故啊。”管星阑放下笔，脸色凝重。
黎故看向他：“嗯？”
“我做不出来。”管星阑坦然地放下笔，把试卷推还给黎故。
黎故看了一眼他做的题目，道：“....需要我给你讲一下么？”本来他没这个打算的，但看着管星阑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
管星阑转了转手里的笔：“本来我看着你那个图形和我刚刚做的那条图形是差不多的啊，怎么完全做不出来？”他问得很严肃，似乎一点也不认为两个图长得一样就是难度一样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黎故一时沉默，把管星阑做的卷子拿起看了一眼。
黎故道：“这两题解题思路不太一样，但是我那条也不难。”他用笔画了一条辅助线，“这条可以直接用拉格朗日定理来做，但是因为中学不学这个，所以用起来需要先证明一下，不过正式考试会扣两分，但问题不大......”
管星阑：“等等等、拉，拉什么？”
黎故停下笔看着他：“拉格朗日定理。”
管星阑一脸恍然大悟，然后深吸了口气，道：“什么定理？”
黎故一愣，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对面是个双曲线渐近线方程也需要背半天的体特生。他写公式的手顿了顿，终于道：“这种题目考试不会考的，不用做了。”
管星阑：“那你做了干什么？”
黎故一时语塞。
“因为我要参加一个比赛。”半晌，他还是说了一个理由。
果然，管星阑被吸引了注意：“你也要参加比赛吗？什么比赛？什么时候比？在哪儿比？”这一连串的问题配上管星阑一向黑亮的眸子和微带的笑意，让他在某一瞬间很像一只萨摩耶。
黎故低下头，继续翻看着自己的试卷和书本：“奥赛，大概就在下个星期，应该是在宁大比。”
管星阑的发问没让他觉得烦，相反，有一种被关心的熨贴感。
对每个朋友都会给予恰到好处的关怀，关切但并不冒犯，难怪他人缘很好。
管星阑一听眼睛更亮了：“好巧！我也是下周在宁大打比赛。哇，说不定你有空还能去看我的比赛呢。”
黎故闻言似乎也有些惊讶：“是..挺巧。”
管星阑：“等我回去找教练确认一下时间，如果你那个时候凑巧有空的话，可以来看我啊。”说完，他又想了想：“其实我去找你也行啊，说不定是我先比赛呢。”
虽然他要是真的去看黎故的话，大概率会被保安拦在竞赛用的教学楼外。
虽然工作清闲，但总归还是要做的。
黎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道：“时间到了。”
管星阑：“这么快，题目我才做了三条。算了，你快去工作，不然扣你工资。对了，”他叫住黎故，“有空别忘了来看我比赛啊。”
黎故停住脚步，他看着管星阑的笑容，点了点头。
*
体育馆，休息室。
刚刚结束了一场训练的队员们纷纷冲进休息室，管星阑也不例外，他急着换掉篮球服好先去冲个澡。
“诶。”满嘉木突然靠在了他的衣柜旁边，朝他打了个招呼。
管星阑看了他一眼：“啥事儿。”
“昨天你又去动物园了？”
管星阑看着他表情，总觉得他有点不怀好意：“怎么了，我同学在，我找他问题目，他成绩好。哎，你知道吗，他马上还要参加奥赛，牛x不？”
满嘉木没忍住一笑：“你俩，真的普通朋友？”
“废话，不然呢。”管星阑皱眉，把衣服塞进储物柜，不想再看见他。
满嘉木其实长得确实不错，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眯起来时格外有种眼波流转的味道。
队里曾经有人说过，满嘉木单凭脸，更适合去当娱乐明星。
“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嘛，问问也不行。”满嘉木话锋一转：“我记得你今天负责查寝吧。”
查寝这样的后勤工作教练是不负责的，一般都是队长和一名队员轮流。
管星阑：“？”
满嘉木看看四周的人，压低了声音：“今晚我可能要晚点回来，你帮我兜着点，行吗？”
“但还有队长的，我只是负责记录。而且，”管星阑怀疑地看着他：“这荒郊野外的，你大晚上的不回来想干什么？”
这也是教练查得不勤的原因，就冲这边的交通条件和堪称贫瘠的基础设施环境，基本没有队员夜不归宿想着往外跑。因此这个时候，管星阑也不得不多问一嘴。
满嘉木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和宣众关系很好嘛，你和他说一声不就得了。而且我也不是不会来，就是晚点回而已。”
管星阑看着满嘉木姣好的面容，也想起这些年的犯罪案件......
管星阑：“你是不是被些奇怪的人缠上了？还是说你被电信诈骗惨遭威胁？
满嘉木听他越说越没谱，没忍住举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露出一个微笑：“谁威胁我？你？”
忘了，纵然脸长得再好，毕竟也是专业搞体育，体格子还是在的。
满嘉木放下自己的胳膊，叹了口气：“我男朋友来看我，他跑了大老远，我不想他白跑一趟，但我也不会回来太晚的。宣众那边，就摆脱你帮我说一下。”
满嘉木一向对自己的性向半公开，不会主动说，但也没想过隐瞒。况且他相信，管星阑和他那个普通朋友关系不一般，因此说得就更加坦然。
但管星阑反应有些大。他的表情变了又变，好半天才开口。
“男、朋友？”
满嘉木点点头：“对啊。”
管星阑想了半天：“原来你不是单身啊。”
满嘉木满头问号：“...不是啊。”
管星阑看着满嘉木，心里依然有些惊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和...雀跃感。某一瞬间，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张脸。
真是莫名其妙。管星阑谴责自己。
管星阑理了理思绪，强迫自己回到当前的场景：“...你为什么不直接和队长说？”
满嘉木闻言冷笑了一下：“因为他恐同啊。”
宣众是队长，很有领导力。自身专业技术又过硬，而且脾气性格也好，队员基本没有不服他的，而且他们还听说宣众有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只不过在外地上大学，两人异地恋而已。
管星阑在和宣众的相处中，能感觉他是个十分随和温和的人，只不过没想到他会恐同。
但是...别人的想法自己也不好过多的干预。管星阑一向信奉文化多元论，但也选择尊重不同人的不同观念。
管星阑：“原来是这样，那我帮你说一下吧。”
满嘉木：“谢啦。”
管星阑犹豫了一下，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满嘉木：“那个，满嘉木，要不我和队长说，是你爸妈来看你了吧？”
满嘉木微怔，随后笑了笑，一双丹凤眼眯起来：“谢谢你，管星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