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籍的担忧也是赵尚的担忧，文官的权力必须限制，要不然即使将燕云十六州打下来，大宋也免不了被蛮族所灭的命运。
同样的，武将的权柄也不能毫无节制，保持政治平衡性一直都是一个难题，难倒了无数帝王。
攻夏之战后，大宋将进入一个政治混乱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赵尚都解决不了这件事，把他交给下一代人就更难了。
这些年，赵尚与文官已经交锋了两次，一次是文彦博之事，那次交锋赵尚打破了“刑不上士大夫”的政治传统，文官们铩羽而归，赵尚大胜。
第二次便是曹太后之事，这次赵尚与文官们算是打平了，文官们无法再拿孝道来压制赵尚，同时赵尚也丧失了外戚的支持。
大战过后，便到了决战之时了，赵尚暗暗下了决心，这次绝不能再犹豫，也不要仁慈，哪怕是杀个血流成河，也要彻底改变大宋的政治体制，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燕云十六州……
自从章惇一行人入驻不良人后，不良人的工作效率明显提高了很多，王琳也轻松了很多。
王琳现在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拿着一个紫砂壶到处转悠，看着那些学子们努力工作的样子，王琳心里就很踏实。
不到三天时间，章惇等人便整理好了所有不良人送来的情报。
一张外族人置产统计图很快便送到了王琳的手上。
王琳拿着自己手上的图表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些人竟然都在平康坊附近，那里可都是青楼妓馆啊。”
章惇点了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开封府的法令很霸道，明确规定外族人不得在京城内置产，所以这些异族人想留在京城，只能去妓馆过夜。”
王琳苦笑一声道：“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不好查啊。”
章惇小心的回道：“王老，此事虽然难办，但也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平康坊的妓馆虽然多，但也是有牙行的，只要我们说服了牙行的主事人，就好办了。”
“哦，那牙行的主事人是谁？”
章惇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一旁的朱孝武笑道：“老祖宗，此事属下倒是知道，青楼牙行的主事人正是石国公的次子。”
听到是石家的人，王琳不禁笑骂道：“这老石，真是什么买卖都沾啊，也不怕他家的老祖宗气活过来。”
朱孝武笑着附和道：“老祖宗，您可不要小觑石元孙，石元孙自从当了商会会长后，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玩命的捞钱，但却对自己的孙辈管理很严苛，依属下之见，石家这是把目光放到了三代以后啊。”
王琳点了点头道：“这也是聪明人啊，他石家世代功勋，与国同休，三代以后，官家也该老了，到时候皇长子主政，说不定环境会宽松些，到那时石家再出山，只要孩子本领不差，差不多都能捞到几个好差事。”
此时章惇在旁小心翼翼的问道：“王老，学生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还请王老解惑。”
“但说无妨。”王琳很喜欢章惇这个年轻人，章惇才学也很好，但与苏轼、苏辙兄弟不同，从不恃才傲物，那两个孩子，弟弟苏辙还好些，哥哥苏轼明显就是被官家给宠坏了。
章惇皱着眉头问道：“王老，像石家、曹家、潘家这些将门，基本上已经是与国同休了，按说他们的子孙在家里吃喝玩乐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如此拼命的往上爬呢？这完全没有道理么。”
王琳摸着胡须笑着问道：“以你的意思，这些将门子弟就该在家里混吃等喝？”
章惇点了点头道：“学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着他们的野心有些大了。”
王琳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相比先帝时期，他们确实野心变大了，但其实这都是官家逼得，官家收了他们的土地，把捕奴这种恶名声强加给他们，他们心里没有怨言么？一定有，但他们又不敢对官家反击，那怎么办呢？只能顺势而为了，官家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当然要好好把握了，之前朝廷拿他们当猪养，他们听之任之，已经迷失在了糜烂的富贵生活中，现在官家让他们出来做事了，他们没有了那个本事，只好死命的培养自己的子弟了。”
“那官家就不怕再出现一个太祖皇帝？”
王琳笑道：“官家不怕，但不想，而那些将门却想，说白了就是官家不想养一群猪，这才重新激起了将门的野心，这事短时间来说对大宋是好事，但长久下去，是利是弊可就说不清了。”
“学生还是相信官家的，学生觉着官家虽然年轻，但却是布局的高手，下一步棋看十步，这点官家完全能够做到。”章惇信誓旦旦的说道。
在章惇这一代人中，赵尚就是神，因为他们从小就是听着赵尚的英雄故事长大的。
王琳摆了摆手让朱孝武退下，然后似笑非笑的问道：“章惇，你不会真的觉着太祖皇帝的“杯酒释兵权”就能完全控制住武将专权的事吧？”
章惇摇了摇头笑道：“学生还没有那么天真。”
“那不就得了，老夫常年跟在先帝身边，后来又掌管了锦衣卫数年，将门中的一些隐秘，老夫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些将门别看平常一个个贪花好色，做起事来可是隐秘的很，他们每家都留了后路，这些后路遍及全国各地，有些甚至还在大理、辽国。”
听了王琳的话，章惇脸色大变，喃喃自语道：“这与国同休的勋贵都没有打算去陪大宋一起死，那谁还是可靠的呢？”
听了章惇的话，王琳不禁大笑道：“勋贵与文武大臣你永远不要太相信，就像官家现在这般，官家宁可去相信百姓、相信那些普通军士，甚至是宫里的奴才，也不会将隐秘的事交给勋贵来做，可惜先帝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后落得了个悲惨收局。”
王琳的这一席话颠覆了章惇的三观，章惇拱手谢道：“学生多谢王老解惑。”
王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章惇啊，你很适合来锦衣卫，要不要考虑一下啊，说不准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就是你的。”
听了这话，章惇如临大敌，连忙摇了摇头，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章惇离开后，王琳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确实是个好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