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昭和
或许是难得露出的脆弱,阎黎夜里睡觉紧紧抱住徐温宴。
徐温宴被他抱着,热出一身汗来,轻轻推了推闭着眼睛睡觉的阎黎,糯糯道:“热~”
阎黎很快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明显刚刚还没睡着。
阎黎翻身下去把冰桶提进来床边,又拿了蒲扇过来给徐温宴摇风,嘲笑道:“你这般怕热,若是天冷了,岂不是要怕冷?”
徐温宴躺着,享受来自夫君的体贴,说道:“天冷了,我便回九州河畔住,九州河畔不下雪,没有盛京这般冷。”
“那不行,你回娘家了,为夫怎么办?”阎黎半支着身体,一手撑着枕头,一手给热得汗都冒出来的徐温宴扇风,调笑道。
徐温宴现在已经能坦然自若得面对“为夫”“夫君”这样的字眼了。
闻言白了白眼,说道:“我回去了,王爷便把红菱姑娘纳进来呗,我瞧着红菱姑娘一手琵琶弹得着实不错。”
阎黎一噎,怎么忘记还有红菱这个祸头。
赶紧解释道:“那是刚刚卸下兵权那会儿,胸中有许多闷气无处发泄,老祖宗又避在寺里不愿意回来,更没有长辈给我开解了,所以我就跟着洪乃川那个混子进了青楼。”
徐温宴对红菱这个人醋意不大,闻言道:“你是二十卸兵权?”
“是。”
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打了胜仗回来,发现疼爱自己的先帝暴毙于宫内,战甲都还没脱下,就被新帝压在宣武门外,卸下兵符。
徐温宴眨眨眼睛,说道:“当时为何就那般情愿了呢?”
若是争上一争,扶世王府也不至于流落至此地位。
阎黎眼中静默,只说了一句:“当时,阎淮还在京城,还有我长姐……”
徐温宴睁开眼睛,看向他眼中的痛楚,抬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说道:“昭和公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冰桶里的冰稍微凉一些,阎黎便抛开蒲扇,抱住徐温宴,把头埋在徐温宴颈窝,闻着身下人身上好闻的草药气息。
徐温宴抬手,轻轻拍了拍几下他的肩膀。
夜里的风都嚣张呼啸而过,留着守夜的油灯被吹得胡乱摇曳。
阎黎闷着声音,说道:“当时,我只保得住阎淮,我终是,对不起长姐的。”
徐温宴察觉到颈窝开始湿润,伸手在阎黎身上摸了摸,给压在身上这个男人无声的安慰。
说来,皇室确实欠扶世王府的嫡长女一条性命。
阎润,扶世王府的嫡长女,十岁能诗,自小女工了得,得了先皇后的夸赞,十六岁,阎贵妃,也就是阎黎的姑姑去世,先帝下令让面容酷似先贵妃的阎润入宫为妃。
三年后,先帝暴毙,恰逢西域战事吃紧,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使西域归顺大穗,成为附属小国。
而代价便是大穗派一个公主去和亲。
皇帝效仿汉元帝,册后宫女子为公主,出使西域。
昭和公主就是那个时候被册封。
然而,昭和公主刚刚到西域半年,便传来公主水土不服,连日上吐下泻,在西北的沙漠里,殁了。
常青守夜,夜里扶世王府沉寂安静,只听见王爷那一声声呜咽声,以及王妃时时低声劝解声。
阎黎这朝,爱上就上,不爱上,他就递折子说不想去。
皇帝对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当然,若是阎黎彻底不上朝了,对朝事掺和少了,那皇帝就更开心了。
这日,徐温宴在梧桐树下跟阎黎下棋,常青来禀报:“王爷,洪公子求见。”
阎黎还记得那日洪乃川如何轻薄自己的王妃,当下便冷了脸,说道:“不见。”
徐温宴把他丢下的棋子捡起来,温和朝常青道:“把洪公子请去书房。”
阎黎脸色不好,他瞪着自作主张的人,说道:“他如此轻薄你,你还帮他忤逆为夫?”
棋盘上的黑子白子被一双青葱玉手捡起来,一一分好,朝王爷说道:“若是王爷不想见,那我自己去见洪公子。”
阎黎哪里肯让他自己去见那个浪荡子,随即便气呼呼站起来,背着手,朝书房走去。
徐温宴摇摇头,季叔提笔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写着:“雍和三年六月初十,王爷生气不肯见客,王妃三言两语便劝和了。”
“你随身记这些干什么?”徐温宴问道。
季叔收起本子,恭敬回答道:“夫人让老奴随身记下公子与姑爷的相处习性,好让她在九州河畔安心。”
听到是自己母亲让记的,徐温宴不多说什么,起身,收拾收拾也朝书房中走去。
只是他一进书房,便被这满地狼藉给吓到了。
书房中书画皆被人打落打翻,砚台茶碗都碎了一地。
“这是……?”
徐温宴抬头,看向正在书房中央两个人,阎黎着装得体,头发丝也没乱,但是洪乃川却被揍得鼻青脸肿,仆人正在给他收拾流下来的鼻血。
“温公子,快救救我……”洪乃川朝他伸出尔康手。
徐温宴看了看,这场景,乃是阎黎单方面的碾压啊。
“你喊谁呢?什么公子,这是本王的王妃。”阎黎又给了他胸口一脚,踹得洪乃川直接跪下去,朝着徐温宴的方向。
“啊?王……王妃,对不起,前几日我实在是……嘶,疼。”洪乃川对自己小厮吼道。
徐温宴让下人把这地收拾收拾,然后唤人打水来给洪乃川那张被胖揍的脸洗洗,等三人都收拾干净了,坐下来。
徐温宴摇着折扇,再次接受洪乃川的道歉:“无事,不知者无罪。”
阎黎仿佛还不解气,冷哼了一声:“哼。”
洪乃川从小到大武功都不如阎黎,听到阎黎这声冷哼,便把座位往徐温宴身边挪了挪。
但是他靠得徐温宴太近了,在阎黎威压的目光下,又挪了回来。
徐温宴对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便问道:“刚刚,为何就打起来了?”
阎黎呼出一口热气,接过徐温宴递过来的凉茶,喝下去,说道:“为了给你出口气。”
洪乃川赶紧拱手求饶:“我再也不敢了。”
三人坐了一会儿,等两人都平心气和得能谈话了,徐温宴才起身要告退。
洪公子不会无故登王府的大门,两人以前交情都不错,阎黎也真的不会生洪乃川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