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规礼仪的这些天花柒尽心竭力,由最初的瘫累成泥很快便习以为常,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举手投足、仪态气质皆端方得体,连严苛的薛嬷嬷都赞叹不已,连连在皇后面前夸赞她灵慧通透,一点就明。
皇后怔了一瞬后便笑着赏赐了一副点翠鎏金抹额给她。
翌日大早阿灵便为花柒戴上了,虽然花柒觉得太过华贵招摇,不是很喜欢,但见阿灵和林娇二人跃跃欲试的模样,便没有扫兴。
今日的孟轻婉一反常态,没有冷嘲热讽,只是瞥了花柒一眼,便径自进自己的更衣房换马服去了。
今日是御马课,每位贵女在蕙兰院里都有自己的更衣房。
阿灵利落地为花柒换好了衣服。
花柒瞧着镜中的自己,脂红色窄袖马服,宽锦带束腰,黑色箍腿马靴,这不正是那日三公主的装扮,只颜色不同罢了。
对于骑马这事,花柒从未接触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是有几分雀跃的。
来到皇家马场,只见正中立着一位相貌清秀的男子。
“柳学正你回来啦!”六公主小跑着迎了过去。
“有失稳重。”与六公主同行的五公主啧了一声,转头同身边婢女说道:“你觉没觉得多日不见柳学正更俊了?”
“他本来就俊。”跟上来的三公主听闻此话甩了下小皮鞭,也快步走了上去。
眨眼功夫,除了傻站在原地的花柒和一脸不屑的孟轻婉,几个小姑娘全都围在了柳元身边。
柳元没太多表情,只是对几位小贵人一一点头算作行礼。
“柳学正倒真是永远学不会宫规呢。”孟轻婉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柳元闻声看过来,目光从孟轻婉脸上一瞟而过落在花柒身上。
花柒已经习惯了,自进宫以来,这里的每个人善意的或不善的都会多看她几眼。
“柳学正,那位是花小主,太子哥哥的童养媳。”六公主抢着说道。
柳元便对着花柒同样点了点头,随后招手叫了不远处身着马服的几名小太监过来。
“带姑娘们去牵马。”
“是,学正。”
姑娘们?进宫多日,花柒第一次听有人这样称呼她们,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这位不行宫礼的柳学正,脑中竟冒出个不怎么合宜的词来——细皮嫩肉。
“花小主,奴才带您去牵马。”一个小鼻子小眼的太监上前来。
“好。”
来到马厩,其他人已经牵了马出来,身着马服的小太监跟在主子身后随时保护。
六公主见她,随手指了指里面,“花小主你太慢了,我们都挑完了,就剩两匹在里面,不过颈间有一缕白毛的那匹看起来还不错哦。”
“多谢六公主。”花柒恭敬地道谢。
对于马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蕙兰院既开了这门课,这些贵女们必然是熟知的,她心中想着一会儿进去便选那匹颈间白毛的马。
马厩里宽敞干净,果然只剩最里面的两匹棕色毛发的马,花柒走过去直接往马脖子上看,想找到有白毛的那匹。
奇怪的是并没有。
“六公主不是说有一匹颈间带白毛的,为何这里没有?”她转头问身后的小太监。
小太监俯身回禀道:“许是六公主看晃了眼,奴才不记得有这样的一匹马。”
花柒瞧着两匹鼻孔里帽白气的高头大马傻了眼,这该选哪个?
左瞧右瞧半晌后,她决定摸马鼻子,哪个肯乖乖任摸便选那个。
结果两个都不太友善,最终她选了没对她喷鼻涕的那匹。
一番磨蹭回到马场上时,其他人早已骑着各自的马在悠闲地溜达,柳学正接过小太监手中的缰绳,问花柒:“花小主此前可否骑过马?”
花柒摇头。
“无妨。”柳元轻轻抚摸了几下马脖子,随后退开身子示意花柒过来,“小主先与它熟识熟识。”
花柒走过去,学着柳元的样子将小手放到马脖子上,见马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摸起来,马脖子热乎乎的很有趣,而马似乎也很愉悦这种抚摸,不像方才在马厩那般凶。
摸了一会后柳元叫花柒同他一起牵住马缰绳引着马向前走,最初她是怕的,总觉得那大家伙就要踢到她了,围着马场走了两圈后见那马很乖顺才放松下来。
于是柳元开始教她上马。
第一次坐在马背上,花柒简直是惊喜交加,小心脏吓得“扑通扑通”乱跳,同时又觉得爽快。
柳元拉着缰绳带着她遛了几圈,然后将缰绳交给她自己拉着又遛了几圈,确信过关了,才完全交由她自己。
花柒便同其他人一样,坐在马背上围着马场悠闲地散起步来。
她不知道,原来高处的感觉这般奇妙,还不用自己走路,看起来吓人的马儿也并没那么可怕,还乖顺的很。
“花小主!”六公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么快你便能骑马啦!”
花柒侧头看她刚想回话,突然有个什么东西从右侧飞了出来,紧接着便是马儿惊恐万状的一声嘶叫,前蹄腾空而起,随即便是发狂般的横冲直撞,马场上顿时尖叫声一片。
马背上的花柒早已魂不附体,完全凭着本能死死抓着缰绳不放,她仿佛狂风巨浪中颠簸震荡的一片树叶,注定倾覆,只待下一瞬的粉身碎骨。
然而下一瞬却有一道白光从天而降,马背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快速地拉住马缰绳向后用力,马儿又是一声嘶叫,随后稍慢了下来,却依然颠簸,身后的人伸出一只手不停抚摸着马背,马的速度便越来越慢,跑出一小段距离后终于停了下来。
那人翻身下马,随后朝花柒伸出双手。
花柒木然地转头,黑色面具赫然入目。
这一瞬间她忽觉被抽走了全部力气,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盛焱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从马上倒头栽下来的花柒,发现那一双小手已是血肉模糊。
这时,柳元和扶雩急急跑了过来。
柳元跪地行礼,“是臣失职,请太子殿下降罪。”
盛焱抽出自己袖中的白巾包住花柒的手,随即抱起她疾步向马场外走去,留下的话平静简明却让人脊背生寒。
“明日日出之前。”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若是在此之前不能查出原委给出交代,恐怕有人再也看不到之后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