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遥望山谷，再次拉了拉卫衣的帽子，收紧系带，似笑非笑地说：“我为什么会因为救了人而后悔救人是好事，以后助我积善成财得福报，当然不会后悔。”
段西泽瞥了眼左伊拉着帽子系带的手，沉默片刻，熄掉手中的烟，转身开门上了车。
回程的路上，他的车开得很慢很平稳。
左伊呼吸着车内温暖的暖气，思绪渐渐沉淀，“你开车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想问我后不后悔”
段西泽目视前方，“那你觉得，我想跟你说什么”
左伊调节了一下身形，望向窗外，片刻，又转向了段西泽。
“我一直都想问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她一字一句缓慢问道：“你是不是看见了”
段西泽握着方向盘，唇线微微紧绷，良久没有答话。
左伊盯了他一会儿，心底复杂的情绪慢慢涌出，末了，禁不住蓦然冷笑。
“你看见了。”
她斩钉截铁。
“我知道，那晚你妈妈没有打电话给你，你心情不好可能够让你突然变得那么疯狂、那么愤怒，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左伊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喉间涌起的一丝哽咽，声线却依旧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
段西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攥，指节隐隐发白。
半晌，慢慢说道：“我那时，以为她是自愿的。”
“自愿”
左伊眼中泛着泪意，“她怎么可能会自愿你爸爸大她那么多她才十八岁啊十八岁我那天晚上，还明明看见她和一个a大的男生聊得那么高兴她怎么可能”
她别过头，哽得说不出话来。
段西泽亦是沉默良久。
“我七岁的时候，父母就分居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在我爸身边的女人，有好几个，也是像苏璟那样的女学生”
他说得缓慢，“我承认，在苏璟那件事上，也许是我判断错了。可为钱而自己送上门来的女人，我见得太多了。”
“也许”
左伊转过头来，怒火中烧。
“时至今日，你还敢说也许段西泽，你到底是不是人有没有心”
段西泽呼吸微窒，心头烦躁异常，几经挣扎，还是忍不住踩了刹车。
“有没有心”
他转头逼视着左伊，“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这个问题”
左伊愤怒失控，“我为什么要问我自己你们段家害死了苏璟你爸爸做了那样的恶事，你亲眼看见却毫无作为你比他更可恨更可耻七年前你就应该报警让他坐牢那样的话，苏璟就不会死”
段西泽冷笑，“报警苏璟自己为什么不报警她最后不是也高高兴兴拿了我爸的钱，搬进他给她买的房子里了吗”
左伊眼角发酸，不知不觉间已经落下泪来。
是，苏璟最后是做了段长青的情人。
可那又是为了什么
若非清白已失、被逼得走投无路，她又岂肯委身痛恨之人
“你别以为谁都是看上了你们家的钱，”
左伊咬牙切齿地说：“谁稀罕你们的臭钱”
段西泽移开视线，不去看左伊脸上的泪痕，“不是为了钱，又能是为了什么”
他手指渐握成拳，语气忽而有些紧绷，“当初你跟我又是为了什么”
左伊心中恨意犹如火烧，冷笑道：“你说是为了什么为了算计你们，为了让你爸身败名裂为了给苏璟报仇老天收不了的恶人，我就自己来收”
她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砰的一声大力甩上了车门。
段西泽望向骤然开合的车门，心口处有种酸楚的刺痛，如针扎般的，狠狠攒进了心底。
左伊怀着满腔怒火，疾走带跑地行出一段距离，终于慢慢放缓了步速。
段西泽停车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郊区的范围。
周围街巷之中，有旧式的住宅楼和各色小店。
左伊走进一间饮品店，要了杯冷饮，自我降火似的坐在窗边喝了起来。
她呼吸微促、眼圈泛红，这个时候店里又没有别的客人，吧台后的小妹一边收拾着器皿，一边时不时好奇地朝左伊投上一瞥。
左伊喝完冷饮，支肘而坐，脸深深地埋入到双掌之中，好半晌，一动不动。
每次想到苏璟，除了悲悯、内疚、同情、愤恨，心里还有一种空洞迷茫的滋味，说不清、也辨不明。
这时，手机响起。
是罗伦。
罗伦在电话那头先是一副求安慰的口气，“你怎么没来看我昨晚不是发信息说要来看我啊”
接着又改走江湖豪侠风范：“段西泽要是敢拿我这件事要挟你，那老子以后见他一次揍一次zoe你听好了，我已经决定跟华娱解约了我绝对不会在姓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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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工作”
左伊警觉起来，“什么解约loren你别乱来啊”
罗伦把握十足，“我走的是正当法律途径。有大律师出面帮我搞定，你放心吧”
“律师你请律师了”
可罗伦请来的律师，斗得过盈达和华娱的法务部吗
罗伦犹豫了一下，声音略低了低，“江暮枫找过我。律师也是他为我安排的。”
“暮枫哥”
按理说，之前罗伦打人的事，自然是被华娱封锁得密不透风，江暮枫是怎么知道的
“噢，也不是他自己亲自来的，是他的一个助理。”
左伊失神片刻，随即肃声反对道：“不行，loren，你不能接受江暮枫帮助。”
“为什么啊”
罗伦在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会儿，继而嘟囔道：“是，其实老子也不想让别人帮忙的，可比起姓段的，江暮枫至少人不错对你也是真的好”
左伊有些头痛，抬手摁了摁脑侧，“你不明白。总而言之，你就是不能接受”
罗伦有些不满，“你难道要看着我一直留在段西泽的公司、被他弄死你怎么知道江暮枫帮我不是为了他公司对付盈达我可是听说了，他最近接手了德天科技，说不定就是想找机会给段西泽一个下马威”
左伊头痛欲加。
罗伦并不知道，她因为之前的事，已经开口求过姚嘉敏的帮忙。
她更清楚，无论是姚嘉敏、还是江家的人，都不会愿意见到她再接近江暮枫，更不要说接受他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