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茶棕色的床头柜上拿过那个黑色的手机，按亮了屏幕。
凌晨三点半。
姜北言从通讯录里下意识地翻出了季川的号码，望着那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他顿了顿，冷白修长的指尖最终还是轻轻地在那个绿色的拨号键处点了一下。
响了约莫八秒钟，对面的人才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季川半梦半醒间的迷迷糊糊的声音，似乎是在梦呓一般。
一听就是还处在睡梦之中。
“是哪个傻逼玩意儿三更半夜的不睡觉给老子打电话?”
只过了几秒钟，季川胸口处的那口火气儿就噌地一下子就冒了上来，他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去好好看看来电显示的备注，就一股脑地骂了个痛快。
“把本大爷的美梦都给吵醒了！”
“是我。”
听着电话那端季川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姜北言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薄唇轻启，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语气很平静。
姜北言那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到了季川的耳朵里，他条件反射般噌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才还迷迷糊糊，不太清醒的小脑袋瓜顿时就清醒了一大半。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秒钟，霎时间出现了短暂的留白。
季川一脸惊讶地张了张嘴，尴尬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内心里瞬间有一万头斑马奔腾而过。
卧槽！
打电话给他的人竟然是姜北言！
刚才他那么凶地跟姜北言讲话。
姜北言不会是生气了吧?
完蛋了。
完蛋了。
明天上学肯定是少不了言哥的一顿胖揍了。
果然，季川刚刚还在心里暗暗念叨着，然后下一秒就听见了姜北言冷冷的声音。
“季川，你小子是睡迷糊了吧?”
“闭着眼睛接电话，都不看来电显示的吗？”
姜北言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淡漠，隐约还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说话的语气是再平常不过，但还是让季川的脊背有些发凉。
“不好意思啊，言哥。”
“我那啥……你知道的，我那是睡迷糊了。”
“不过，言哥你还真是了解我。“
”我还真的是闭着眼睛接电话的，所以没看来电显示。”
“嘿嘿。”
季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那浑圆饱满的后脑勺，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一声，说的话干巴巴的。
脑门一热，便打算用一个昨天从王昊阳那儿听来的冷笑话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牛奶里面没有牛，对吧?”
季川见电话那端没有说话，便硬着头皮，跟唱戏法似的，哔哔了一大堆。
“言哥，你是不会生我的气的，对吧?”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我的，对吧?”
“我还是你最疼爱的好兄弟，对吧?”
“你明天早上上学也肯定是不会揍我的，对吧?”
面对着季川这一连串的问号攻击，姜北言情不自禁地气笑了，他舌尖轻轻地抵了抵上颚，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季川，你小子是在跟我唱戏吗？”
“不过，你这文字游戏玩的还是挺溜的啊。”
你还别说，季川这小子还真是有意思。
听到季川的这一连串的开玩笑似的瞎话，姜北言刚才还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立马就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心情也不似刚才那样压抑了。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很轻的淡笑声，季川在心底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言哥笑了。
还好还好。
看来言哥应该还没有生气。
那他可就放心了。
季川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哎?
言哥三更半夜的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不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儿吧?
“哎，言哥，你半夜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季川这话里带着些许探寻的意味，夹杂着关心的情绪。
“我……做了个噩梦。”
姜北言停顿了几秒钟，那双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还是想跟季川说一说。
要是今晚不找个人说说话。
他这心里，还真是堵得慌。
“啥?”
“言哥你做噩梦了?”
季川一听，顿时就惊讶地张大了嘴，那小小的眼睛都睁的跟个铜铃似的，比平时听课还要认真。
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北言。
居然会因为做了噩梦心里害怕而三更半夜的给他打电话?
靠。
言哥这是拿了什么魔幻的玛丽苏女主的剧本啊?
女主半夜做了噩梦心里害怕，然后打电话给男主撒娇求安慰?
啊这。
合着，他这是扮演了男主的角色吗?
角色完全不对位，好嘛?
季川被自己这神奇的脑洞给震撼住了，内心大为震惊。
不会吧?
不会吧。
难道这一切竟然都真如他所想?
“言哥，你别害怕，我季川会一直好好地保护你的。”
此时的季川已经欣然地接受了男主的剧本，一本正经地安慰道，语气里充满着浩然正气，自认为充分地发挥了男主的魅力。
“季川，你小子今天晚上是抽风了吗？”
“说什么胡话呢？”
听到季川的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姜北言顿时就感觉到头顶有三道黑线划过，还有三只黝黑的乌鸦嘎嘎地飞过。
他扯了扯嘴角，简直被季川这谜一般的神操作给雷的外焦里嫩。
“难道我还需要你的保护?”
姜北言凝神看向白色的天花板，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末了，又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扯淡。”
季川这家伙的脑洞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他就只说了一句话。
也不知道季川沉默的那几秒钟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怎么会说出这样奇奇怪怪的话来。
真是无语住了。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害怕了?”
“啊?”
季川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言哥你不害怕，那还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话说，你做什么噩梦了?”
季川被姜北言的这话提起了兴趣，困意都在不自觉中消散了一大半，他背靠在床头，小小的眼睛里闪着些许八卦的光。
“言哥，要不你说来听听呗。”
“我还挺感兴趣的。”
“我梦见沈星落在我面前哭了。”
“而且，还哭的很厉害，眼睛都哭红了。”
姜北言的脑海里倏地闪过梦中小姑娘那哭的通红的小鹿眼，还有那低声的抽泣。
莫名地心里一紧。
“言哥，梦都是反的。“
”你只是梦见沈妹妹哭，可人家现实生活中肯定是没哭的呀。”
“不用担心，这又没什么的。”
“只是一个梦而已。”
季川琢磨了一下，好心地说道。
他这句话一说完，然后就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啊这……
不对啊。
“言哥，你怎么会梦见沈妹妹啊?”
“而且，还梦见人家小姑娘在你面前哭?”
季川那双小小的眼睛里盈着大大的疑惑和不可思议，隐约感觉自己的八卦之魂即将要开始燃烧起来了。
他莫名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匹在月夜碧绿瓜田里，四处乱跑的猹，时刻准备着吃瓜。
“言哥，你跟我说老实话。”
“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