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明亓想到那落满碎发的血水，就是一阵反胃。
他这一生，遇到的最可怕的人，也是年少时他第一眼就想毁掉的人。
但终究是他败了。
“清寻，你呢？你还好吗？”云明亓隔着牢门，注视着少女被火把照的明亮的半张脸。
其实他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单从宁清寻能来见他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沈泠给了她怎样的宠爱。
他的心像被人揪住了一般，恨意，嫉妒，不甘……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得用下辈子做交换，换得一个杀了沈泠的机会！
“我没事。”宁清寻愧疚道：“但我没有办法，救不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明亓……你就不该认识我……”她眸中盛着悲哀，手紧紧抓住牢门，哽咽道：“明亓……”
泪水落到地上，仿佛也落到了云明亓心上。
他苍白的唇瓣微扯，露出一个笑容来：“清寻，你是这么想的吗？可在我看来，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宁清寻摇了摇头。
她只会给他添麻烦罢了，在现代时就是这样。
来到这里，也不曾帮到他什么。
反而是他，总是维护她，帮助她，关心她的感受……
“清寻，我大概是无法活着出去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桃花眸少年语气轻缓。
“明亓，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死的……你问。”宁清寻不可能拒绝。
云明亓正要出声，忽地察觉到什么，他的眸子穿过宁清寻，望进那片黑暗里。
“怎么了？”宁清寻见他久久不说话，不由问道。
“清寻，”云明亓收回视线，凝视着她：“你爱沈泠吗？”
那日殿上，清寻都要杀沈泠了，沈泠都没有对她怎样，沈泠对清寻有意识毋庸置疑的。
那清寻呢？
她是怎样想的？
这些时日，沈泠一定对她很好吧？她当初就隐瞒了沈泠的事，没有告诉自己……
现在呢？
可怕的猜测让云明亓紧紧盯着宁清寻，“你爱他吗？告诉我实话。”
宁清寻怔了怔，没有想到云明亓会问这种问题。
她没有说话，云明亓再次问道：“告诉我！清寻！你爱这个夺去我皇位的人吗？清寻！他是我们的仇人！你要是对他动心，就是对不起我！”
宁清寻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跳。
“说啊！”
铁链碰撞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地道。
云明亓如此再三催促，宁清寻呼了口气，坚定道：“不爱！”
云明亓先是一愣，接着表情变得喜悦：“真的吗？清寻，你再说一遍！”
“明亓，我不爱他。”宁清寻不想再刺激他。
可云明亓在欣喜之后，蓦地神情一沉：“你骗我？”
“我不骗你，明亓，他害你这样惨，我不可能喜欢他的。”宁清寻低头：“我一定救你出来！”
可云明亓却只是阴鸷的看着她。
他听见了，又是像上次一样的奇怪心声。
她爱沈泠。
她爱沈泠！
她怎么可以爱上沈泠？
“宁清寻，你对得起我吗？”云明亓已经不去管暗处的沈泠听见会如何，他死死盯着宁清寻的表情：
“我从现代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做皇帝有多危险吗？我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可你呢？你却喜欢上了沈泠？！”
他使劲挣扎着，铁链叮当作响，一声大过一声。
“你冷静点！我不爱他！”宁清寻不知道为何云明亓会突然这样，他笃定自己爱沈泠？
为什么？
“我就不该对你心软！宁清寻，你不配！如果不是我不忍心逼你，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哪里轮得到他沈泠？！”
这话让宁清寻蹙了下眉，但她仍是竭力安抚着云明亓。
宁清寻放柔声音：“明亓，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沈泠？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没骗你？”
云明亓无法保持冷静，他的理智全无。
“那你和我做啊！你和我做我就相信你！”
“你……”宁清寻不敢相信云明亓能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不想？抗拒？”云明亓大笑着，“清寻，你知道我等你多少年了吗？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云明亓，你不要这样！”宁清寻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冷静点好不好？”
云明亓呼吸急促，额角青筋暴起，“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样背叛了我？！换成你，你能冷静吗？”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沈泠！
是他这辈子最讨厌最嫉妒的一个人！
宁清寻手指收拢了些，面对这样的云明亓，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呆呆看着他，眼泪一滴接着一滴，难受到无法呼吸。
云明亓看着她白皙脸颊上的晶莹泪水，本该心疼，可不知为何，想到也许她在沈泠身下也是这样哭的，脑袋一热，嘴里几乎涌上了血气——
他红着眼睛，说出了此生最为后悔的一句话：
“宁清寻，如果我现在能动，我一定现在就强了你！你这般绝情下贱，也怪不得我！我早先就不该对你心软！你和那怡红院的女人有什么区别？转身就能上别人的床！”
“你……”宁清寻手上的火把落到地上，声音颤抖，“你说什么？云明亓，你就是个大混蛋！”
她崩溃着，蹲下身子，泪流不止，“大混蛋……呜呜，你怎么这样？你不该是这样的……把我的明亓还给我！”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陪她度过了那么多年时光的人。
夕阳下，他送过她小发夹；
明月下，他给她指最远处的那颗星星；
挨打时，他握住她的手，明明不过几岁的年纪，说出的话却令人无比安心：“我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的明亓，不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