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八十年代，人人都可持枪。
方新亭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刚一转头，就看到一队穿着彩衣的锣鼓队，咣咣的敲了起来。
唢呐卖力吹着，声振云霄。
刚才确实是枪声，只不过是民兵冲天放的。
车站的职工们紧张的看着那一排放完枪的民兵，如临大敌。
县教育局文局长，走上前，用力与他握手，吼着：“新亭老师，你回来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锣鼓队敲打着，还有人在扭秧歌。
方新亭有些脸红：“局长，这是……”
“你载誉归来，咱们县肯定要隆重迎接你啊……”文局长用力晃动手臂，俩人握手的画面，被相机忠实记录。
采访的人是李大记者。
云岫地区还从来没有过被数学会邀请的中学老师，方新亭是第一个。
他肯定要来采访。
一番采访后，大家坐上专车先到数学会汇报工作。
理事长对方新亭多加勉励：“能拿到数学会的邀请，是很光荣的事情。以后好好工作，为咱们省多做贡献。”
汇报完工作，回云岫地区。
地区里，对方新亭也是多加勉励：“方老师今年给咱们云岫地区带来了很多荣誉，也把咱们云岫地区的名字传得很远，现在有很多人打电话向我们询问方新亭老师的名字。”
回到县里，县里可热闹多了。
一进县里地界，就挂了无数横幅。
一条路走到头，抬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名字，方新亭都不好意思起来：“这太隆重了。”
“这不算隆重的。”黄主任乐呵呵地笑，“学生们回来时，比这隆重。”
“有多隆重？”这还不算隆重吗？方新亭简直有些无法想象。
“隆重到咱们局长跑到地区，被骂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地步。”黄主任压低声音。
方新亭挑了挑眉，不再说这事了。
把帮着段厂长翻译了操作手册，段厂长给他一万美元的事情说给黄主任听。
听到方新亭替人翻译了一下稿件，就给了这么多钱，黄主任简直惊呆了。
不是方新亭喜欢炫耀。
而是在这个时代，手里有一万美元，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不说，等到调查时，可是麻烦事。
黄主任把方新亭的话转诉给局长。
局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听到路总编愿意做保，笑了：“有路总编在，这件事情就没什么问题。”
人家那么大的国家干部，愿意替方新亭做保，自己何苦做这个恶人？
而且方新亭也挺自觉，得了好处直接汇报给上级领导。
这叫尊重领导。
在教育局简短开了一个庆功会，黄主任又叫车把方新亭送回杏花岭。
听到方新亭回来了，杨大队长率领着村民跑到村口迎接他，同样也是喜气洋洋：“新亭，你真给咱杏花岭长脸。”
看到方新亭大包小包往下卸，杨大队长叫人帮忙：“都别站着，把东西往新亭家送。”
回到家，简思齐迎出门外，脸上全是喜悦：“回来啦。”
方新亭笑着点了点头：“回来了，”又和简思齐怀里的女儿打招呼，“宝贝，爸爸回来了。”
几天不见面的方新亭，对小意凝来讲就是个陌生人。
她嘤咛一声，连看都不看方新亭。
“这是有点认生。”江彩云从院里走出来，笑着接东西。
“都是一些土特产，在却月别人送的。”方新亭并没有炫耀段厂长是谁，只是随口提了一提。
“本来让我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上课，但高二是最紧张的一年，我明天还是去上课好了。”
去却月这么久，方新亭实在是放不下学生们。
“好。”简思齐笑着点头。
一件一件的拆东西，愣了一下：“新亭，你快来看。”
方新亭是真的以为段厂长送得全部是土特产。
这会一看，吓了一跳：“随身听？”
箱子四周塞满衣服做缓冲，在最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小巧的随身听。
随身听旁，很多磁带。
另一个纸箱子里放着书籍，有英文的，有中文的，都是一些方新亭现在很需要的书籍。
还有英汉辞典与汉英辞典。
看着这些东西，方新亭轻轻地笑了：“段厂长真是太用心了。”
衣服拿出来，都是一些现在很流行的衣服。
蝙蝠衫、喇叭裤、格子衬衫，分男女买的。
男的正好是方新亭尺码，女的有大有小，应该是段厂长估不准简思齐的身材，大小都买了几件。
令方新亭意外的，还有几件滑雪衫。
滑雪衫其实就是后世的羽绒服。
“新亭，这礼也太贵重了。”简思齐和江彩云同时惊讶出声，“这是谁给你送的礼？这么贵重？”
“是段厂长！”方新亭把帮段厂长翻译操作手册的事讲了一遍。
简思齐微愕：“外国人竟然这么死要钱？一个操作手册要五十万？”
“可不嘛！段厂长被他们逼的要死，我帮他翻译出来，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谢礼。”
方新亭说着，拿出英文书，念着上面的书名：“lifelongeducation！”
这就是他在武大图书馆里借的那几本书。
书上面没有印章，证明不是私人藏品或者图书馆藏品。
也不知段厂长费了多少心思和力气，才能淘到这些书。
“仅仅这一箱书，就抵得过千金。”方新亭轻抚过书脊，眼中的神色有些迷醉。
看到江彩云出去了，方新亭把九千美元拿出来给简思齐：“这是翻译的钱……”
简思齐呆滞了一下：“竟然给美……”她说到这里，猛地压低声音，“你收着，你收着。”
简思齐指了指外面，“家里人多，我不放心。”
对于资助陆嘉曦，她一点异议都没有。
方新亭决定的事情，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方新亭笑着把钱又收起来，“盖房子的事，你和爸说一声，也该提上日程了。我手里，还有省里给的两百块。”
“咱的钱，够！”
这何止是够啊！简直要超出很多。
简思齐现在已经开始幻想着要盖几层楼了：“必须四层！爸说了，盖四层楼，连工带料，两千块钱都要不了。”
“好，你说几层就几层。”方新亭打了个哈欠。
看了看君子兰，困得顶不住了。
这一睡，就睡到后半夜。
想到反正早上要去学校，干脆也不睡了。.七
起来备课。
也不知道这几天学生们学到哪里……
方新亭一边备课一边思忖着。
四点多，吃完早餐，骑着自行车出门。
差点和摸黑出来掏粪的左晴撞个对面。
方新亭抬起手电筒：“谁？”
左晴拿手挡着脸，恶声恶气的：“照啥照？滚一边去！”
没想到是左晴，方新亭把手电筒重新安回车把上，骑上自行车就走。
左晴重新推着粪车向前走。
走到方新亭家厕所位置，开始掏粪。
掏完后，又继续到下一家。
板栗已经剥完了，这是李大娘央杨大队长给她找的新活。
掏一天粪，给一块钱。
够她和孩子吃喝了。
除了臭一点，没别的毛病。
这些天，李大娘和她们母子搭伙吃饭。
李大娘能帮着做个饭，也能帮着看孩子。
左晴可以安心在外面工作。
“要是有个口罩就好了。”左晴推着车子往下一家走去，“太臭了。”
学校里安安静静的，老牛头还没睡醒。
听到方新亭摇门的声音，老牛头又惊又喜的打开门：“方老师回来了？”
把自行车推到车棚，给老牛头递了支烟：“这几天好吗？”
“挺好，挺好。”老牛头笑眯眯地打量方新亭，“这真是三天不见就得刮着眼睛看了。一转眼，你都成参加会议的大人物啦。”
“那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方新亭哈哈大笑。
老牛头回到传达室，拿出报纸给方新亭看：“瞧瞧，快一万了。”
方新亭吃了一惊：“这么高？”
老牛头是衷心的佩服方新亭：“幸好我听你的，五千块的时候忍住没卖……这一转眼，就跟火箭上天似的。”
老牛头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怎么涨成这样？太邪门了。”
“越是这样，越是有人抛着全部身家往里跳。”方新亭借着传达室的灯光看完报纸，低声感慨，“反正我是两万就卖。”
“我也和你一起卖！”老牛头现在是极其信服方新亭。
陆陆续续有家在县城早起的学生进校门，老牛头把报纸藏起来。
很快，早操开始。
看到今天领着跑操的是方新亭，学生们又惊又喜：“方老师，你回来啦？”
“回来啦！”方新亭笑着与学生们一一打招呼，“这几天学习情况怎么样？”
刘暗夜大着胆子开玩笑：“方老师，你别一见面和我们提学习好不好？本来看到你挺开心的。”
“对！谈点其他的。”大家一边跑步一边笑着与方新亭说话。
跑完操，又是早读。
早读后，就是早自习。
方新亭很自然的走上讲台，正准备讲课的时候，班级的门被推开。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老师微皱眉头：“你是谁？早自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