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教育报社的社长办公室里，社长看完方新亭的全版论文文章，皱着眉头。
半月刊上刊登了这篇文章后，社长就觉得不对劲。
找路总编要来了全文，这一看，他就明白了。
什么论成人教育的可行性？这是为农民经商摇旗呐喊！
农民学了手艺去做什么？
肯定是去经商或者做手艺人！
路总编是他中意的接班人，他不想路总编出事情。
“现在风刮得很邪乎，报纸上整天在打架！”
“都在讨论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姓什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希望你引火烧身。”
“既然文章已经刊登了，撤也没办法撤回，剩下的中和下，就不要再刊登了。”
听到社长这样说，路总编沉吟了数秒：
“我在米国的朋友打来电话，方新亭的这篇论文文章在米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方新亭把这篇文章也同期送到米国发表了？”社长脸上带着震惊。
“是！”路总编点头。
社长和路总编的政见是一致的。
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是想回护路总编。
这会听到方新亭的文章发表到国外，心中极不平静。
社长太知道一篇文章在国外引起轰动会带来什么后果了。
路总编说起各地的百货大楼和各大商场物资短缺的情况：“……哪怕能让农民的日子好过那么一点，这篇文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社长沉默了。
……
晚饭时，方新亭把君子兰卖掉的消息和老丈人简洪亮说了一下。
“竟然真卖两……”简洪亮说到这里猛地停止，把所有未尽的话全部咽回腹中。
两万三啊？
等于说，这一盆君子兰一下子就给简家挣了一个万元户的称号。
这年代的万元户，那可是极为稀有的。
电视台都会来采访。
简洪亮不敢声张，甚至连两个儿子都没告诉。
自己偷偷回家，抱着君子兰左看右看：“你到底哪里值两万？”
君子兰被他精心养护了将近一年，叶片呈墨绿色。
趁着天黑的时候，把君子兰送到方新亭家里。
第二天，方新亭早上把君子兰送到学校给老牛头。
也不知道老牛头是怎么交易的。
几个小时后，老牛头递给方新亭两张存单：“一张两万，一张两万三。”
没想到老牛头如此稳妥，方新亭笑了：“你们是在银行交易的？”
“那当然！”老牛头也是老江湖了，见过的世面极多，“这么大的交易金额，要么去派出所，要么去银行！其他地方我是不肯相信的。”
“真要去了其他地方，他把花拿走了，一闷棍打死我。我岂不是人财两失？”
老牛头自己也有一盆花，卖了两万三。
钱在银行，取钱的时候虽然会有点小折腾。
却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老牛头又叮嘱方新亭：“把钱取出来吧，今年这物价嗖嗖的涨。还不如把钱变成实物，以后这钱怕是不值钱了……”
去年一碗葱花面八分钱。
今年一碗葱花面一毛五。
去年一碗胡辣汤，五分钱。
今年一碗胡辣汤，一毛钱。
物价等于是翻着倍的往上涨。
物价越涨，普通老百姓心里越是害怕，就越想着把手里的钱变成实物。
所以才引发了八四年的购物狂潮。
方新亭也是有把钱取出来变成实物的打算，笑着向老牛头道谢：“谢谢你。”
“谢啥？以后方老师有发财的机会，记着我老牛头就可以了。”老牛头今天卖了一盆花赚了两万三，再加上方新亭给的三千，等于是到手两万六。
心里美滋滋的。
这可比倒腾邮票赚得多了。
想到这里，他又问方新亭：“方老师还准备买君子兰吗？”
“不买了！见好就收。”想起明年君子兰就会大跌，方新亭含含糊糊的提示老牛头：
“以后赚钱的机会很多，这两年就安安心心守着这两万块钱。等过了明后年，有机会，我喊你一起发财。”
老牛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方老师的想法太稳了，我听你的。这手里有了钱，家里的房子也该起来了。”说到这里，老牛头哈哈大笑。
方新亭找到简洪亮，把一张两万三的存单递给他。
简洪亮拿着存单，激动的脸都红了：“真卖掉啦？”
“卖掉了。”方新亭也劝简洪亮把钱取出来，“你现在接了活，别人想着你肯定挣到钱了。借着这个机会，把家里的宅子修一修。”
简洪亮连连点头：“我听你的，听你的！”
拿着存单，方新亭和简洪亮去了银行。
不管银行的工作人员怎么劝说，俩人都一致决定要取款。
银行无奈之下，只能约了取款日期。
不仅方新亭在开心。
整个一中的老师一整天都眉开眼笑的。
昨天，会计在邮局数了几个小时的钱，终于把钱给数明白了。
让体育老师拎着钱箱，几个男老师一路护送着回到学校。
夜里，会计和几个男老师在办公室里守着，都没敢回家。
几双眼睛一直盯着钱箱，生怕这钱会突然消失。
又害怕会有人从窗外跳进来抢钱。
会计也睡不着，干脆开始算账。
天刚亮。
算了一夜账的会计眼睛红红的，黑眼圈看起来极为明显。
守了一夜钱箱的几个男老师，也是双眼通红。
吃午饭的时候，食堂的大师傅看到黎肖替会计打饭，乐呵呵的问了一句：“会计的账还没算好吗？”
黎肖也不出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大师傅哈哈一笑，给会计的饭盒里多添了一勺子饭：“多吃点。”
打完了饭，黎肖走到罗刚身边耳语了几句，就离开了食堂。
刚把一口饭塞到嘴里的罗刚，顿时觉得这饭不香了。
整个脑子里，都是黎肖刚刚说的那句：“吃完饭去会计室领稿费。”
胡乱扒了两口，饭盒里还剩下一大半的饭。
他吃不下，也坐不住。
揣着饭盒，就往会计室跑去。
一路小跑，发现会计室门口已经排了七个人。
会计应该还在屋里吃饭，门没有打开。
罗刚身后多了一个人。
很快，越来越多。
凡是出过题的老师，都开始过来排队，极为默契。
几分钟后，会计室的门打开了。
黎肖从里面探出头：“一个一个来，别声张。”
排在第一位的老师轻手轻脚走进去。
会计的手指拨动着算盘，口里念叨着珠算口诀。
老师的眼睛越过会计，落在钱箱上面。
“你的稿费是两百四十二块三毛九……有零钱没有，我这里全是十块的。”
“有有有有……昨天就准备好的零钱。”老师急忙从兜里掏钱。
“事先说一下，稿费是要缴税，这是扣税以后的……”
“我知道，我知道，方老师和我们说过！”老师连连点头。
排在第八位的罗刚踮起脚尖，心里跟被猫爪子挠着一样：“不就领个稿费吗？怎么这么慢呢？”
在罗刚的腹诽中，第一个领稿费的老师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口袋里鼓鼓囊囊。
终于。
轮到罗刚了。
他走进去，听着会计拨动算盘的声音，只觉得这声音实在是太美妙了。
“真想永远听下去啊！不想出去。”
“两百七十六块八毛九……有零钱没有？”
“有有有有有。”
过了片刻，会计抬头看向罗刚：“你咋还不出去呀？”
“我数数钱！”
在外面等着着急的老师敲门催促：“罗刚，你出来不出来？这么磨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