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醒的南柯轻松地说服了自己。
师尊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师尊不会轻易地给出承诺，而一旦给出承诺，师尊一定会完成。
南柯很了解这一点，所以，当他终于得偿所愿地听到师尊说，愿意成为魔修时，南柯是那么高兴。
师尊松口了，师尊答应了，南柯应该是很高兴的。
他如愿听到了师尊的承诺，一切都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太顺利了，顺利得令人不安。
过度期盼好结果的南柯忽略心中的不安，他很快地找到南里，他希望能尽快给师尊换上魔根。
他一直在自我安慰。
师尊现在的身体太脆弱，哪怕只是他极小极小一部分的魔根，都可能会让师尊承受不住，最后反噬。
南柯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南柯在对待和师尊有关的事情上一向很谨慎。
南里说，先探清孟峰主此刻的身体状况比较好。
南柯也是这个想法，于是，他们到了寝宫。
就在南柯打算推门而入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故意忽略的可怕猜想终是无法逃避地成了现实。
他，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南柯的手有些发抖，从脚底升起来的寒意让他动作僵硬，他有些不敢推开这扇门--
南柯在这周围布了结界，除非他的允许，否则没人可以出入······
是师尊自己选择······
南柯终于推开了那扇门，扑面而的血腥气息让南柯连最简单的前行动作都不连贯。
他只觉得脚步一时轻飘，一时沉重，忽高忽低，他每一步踩下去，都感觉不真实。
地面刺眼的红，以及趴在床缘边气息微弱得近乎于无的人儿······
南柯只觉得到冷，冷得他连心都开始冻结，冷得他浑身发颤，冷得他步子都走不稳了。
南柯一直都在师尊的面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这一刻，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压抑了。
他在迈出第一步时便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形态，他不再伪装成当初在云顶门的少年。
眼前的一幕让南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摆不出表情，他也发不出声，他只是木纳地靠近。
俊美男子面无表情地来到床边。
他果断地粉碎了床上人的灵根，而后，以更快的速度剥离自己极小一部分的魔根，直接扎入到对方体内。
他的动作很快，快得整个流程只在呼吸之间便完成了。
然而，无用。
那具破败的身体已经活不下来了，致命的毒与附骨的寒层层叠叠地侵蚀着最后的生命力。
他所转移的魔根就像是另一种剧毒，让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彻底垮掉。
他的魔根过于强大，而这具身体过于脆弱。
这是死局，是无解的死局。
“南柯······“
俊美男子看着怀里苍白的人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主动开口。
“不用白费力气了······“
俊美男子表情平静，一言不发。
“南柯，对不起“
白衣男子对着他轻笑。
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仿佛，是为了弥补先前做戏的亏欠。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他已经变得贪心了，他不想听到对不起。
哪怕，他的师尊对他说，没那么爱他，没办法因为爱他而选择活下去，那也好过对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
面无表情的强大魔修终于开口了。
“师尊为什么要骗我“
他的声音很冷。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大声疾呼，只是冷，冷到了骨子里，冻结了他的心脏。
“师尊早就决定这么做了对吗”
他垂眸看着被他拥在怀里的人，他脸上的表情很淡，淡得没有悲伤，没有欢喜，没有挣扎，没有声讨。
什么都没有，他的语气与眼神之中，什么情感都没有。
“就算我哭着求师尊，就算跪下来求师尊，就算我愿意为师尊做任何事，师尊还是不想活下去，对吗”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状态，他能表现出什么样的状态呢。
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师尊不会在乎他的眼泪，不会在乎他的乞求，也不会在乎他的生死。
他的师尊什么都不在乎，他的师尊对他什么都不在乎。
“南柯......”
此刻的他仿佛是分裂的，一半痛苦得疯狂，疯狂得想要破坏一切。而另一半是冷静，冷静地知道师尊不愿让他这么做。
“对不起......”
他不想听到师尊的抱歉，但是，只有在师尊向他道歉时，师尊的目光才会真正停留在他的身上，也只有在道歉的时候，师尊的情绪才会被他影响。
“南柯，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你也要爱你自己。“
这话，师尊其实说过，而现在，又说了一次。
其实，师尊早就做好决定了，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
但是，他不肯承认，他不能承认。
“旁人可能会离开，但是，你永远不要放弃你自己。“
他看着师尊伸手，他的视线被挡住了，他感觉到了那只手沾着血渍的湿润，感觉到了那只手透着刺骨的寒冷。
“师尊还会在乎这些吗？“
他清醒地知道没救了，他知道师尊马上就要死了，死在他的怀里，死在他自以为是的希望之中。
”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怎么样，师尊都不会在乎的，不是吗？“
怀里的人很清楚自己的死期，所以，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任何侥幸存活的想法，甚至，是排除了一切活下去的可能，是笃定地赴死。
”师尊，如果我拉着云顶门陪葬，如果我拉着所有人陪葬，下一次，你是不是就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儿，细细地感知着对方痛苦的抽搐，痛苦的低鸣，痛苦地一点点流失生命。
怀里人的感知逐渐麻木，但是，他的感知是鲜明的，他比怀里的人更痛······
“你如果......真的那么做了......”
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支撑不住地滑落了。
“那我，会恨你......”
他一直都睁着眼，不管是师尊的手伸过来盖住他的眼睛，还是师尊的手指擦着他的眼角滑下，他都没有闭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