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丽丽把包曼丽交到的唐飞叙手上,跟她们说自己先去见个人,让她们先回寝室,就朝钟子期跑去。
还没跑到就喊:“钟子期~你怎么来了~”
钟子期闻声回头,看见朝他奔来的郝丽丽,兴许是许久不见,他居然觉得郝丽丽的脸很陌生。
“媚俗”二字突然从脑子蹦出来,跟庄樱自然耐看的脸比起来,郝丽丽过大的眼睛和过于饱满的唇,过于刻意了。
待郝丽丽站定在他面前,二话不说就去拿他手里的蛋糕盒。
钟子期脑子里又出现“粗鲁”二字,庄樱绝对不会不问就抢他手里的东西。
他以前是疯魔了么?怎么会觉得郝丽丽美艳又可爱。
他克制不住拿眼前的郝丽丽跟庄樱比,越比越烦躁。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和同学去吃饭了没听见,对不起,等很久了吗?”
郝丽丽还盯着手里的冰激凌蛋糕盒,企图从外壳判断今天是什么口味的,没注意钟子期骤然变化的脸色。
“我有急事不能等你,如果下次你不能准时来请给我回信息,我想这是你父母教过你的基本礼貌。”
钟子期语音不高,但语气很重,郝丽丽不用抬头都感知到他的不耐烦。
她盯着蛋糕盒上面的蓝色蝴蝶结,闭上眼苦笑,早知道会有这天的,她刚才在期待什么啊。
钟子期和庄樱对彼此的好感度已经涨到95%,就差临门一脚。
与此同时,钟子期对郝丽丽的厌恶值缓慢增长到55%,快到达取消婚约的标准线。
钟子期怎么可能还对她有耐心,怕是来看她都是出于未婚夫这层身份不得不做。
好歹是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社畜,睁眼抬头时郝丽丽已整理好破碎的情绪,露出惯常用来应付脾气糟糕的客户的得体笑容。
“抱歉,没回信息是我的疏忽,急事重要你别耽误了,快去吧。”
郝丽丽的仪态、语气和用词滴水不漏,从客观的角度说钟子期挑不出一条错来。
但明明不开心还要装作恭敬的样子,让钟子期觉得虚伪。
钟子期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钟少。”
“说。”
郝丽丽眯起眼笑:“以后没空可以不来看我,谢谢你的蛋糕,再见。”
钟子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再见,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给郝丽丽一个,便开门弯腰进到驾驶座里。
从钟子期给她打第一个电话到她看见他的信息,只过去三分钟而已。
即便她刚才在宿舍,并且秒接电话,走到校门口也至少需要五分钟。
没礼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只是连3分钟给她都觉得浪费了而已,庄老爷子今天下午刚过世,他估计着急去安慰庄樱,一秒都不想耽误。
郝丽丽拎着蛋糕,走到宿舍楼下的垃圾桶前,随手扔进去。
倒也不是她赌气,而是她不用看便知道里面的冰激凌蛋糕已经化了。
钟子期从前给他带冰激凌蛋糕,都会用保温箱配上冰袋,保证让她吃到口感最好的冰激凌。
冰激凌还是那个需要排长队预订的冰激淋,变的是人罢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如此,郝丽丽也尽量避免自己在钟子期的攻势下信以为真。
但戏作久了,难念还是在不毫无防备的时候付出些许真感情。
她是早知道结局的人,尚且感到痛苦,何况是《应舍之期》里那个被钟子期爱过很久的1号郝丽丽。
她被夺走女主角的身份、爱人甚至原本的名字,然后被命运塞给她未婚夫的不耐和厌恶,她不疯谁疯?
也难怪11号说,1号郝丽丽根本无法适应恶毒女配的身份,因此反复选择结束生命。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爱是无缘无故的爱,大概是恋爱游戏男主对女主的爱;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厌是无缘无故的厌,大概是恋爱游戏男主对女配的厌。
那种厌是一种天性,就像生来注定猫吃鱼,猫和鱼是不可能产生感情的。
还好,她一直是清醒的。
郝丽丽在寝室门口,拭去一直倔强地凝在眼角不肯掉落的眼泪,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推开门说:“我回来了。”
凌瑶她们其实在一边听了会儿郝丽丽和钟子期的对话才走的,她见郝丽丽回来的时候红着鼻头,便关心起来。
“刚刚那个人好凶,白瞎长得那么帅,是谁啊?”
“啊,世交家的长辈。”郝丽丽偷偷取下手上的婚戒,继续答道,“不是很熟。”
*
钟子期安慰好梨花带雨的庄樱,方方面面嘱咐她照顾好自己,直到庄樱说要去集合不可,才不舍地驱车离开。
到了钟宅,钟子期把车钥匙丢给阿乙去停车,为了不打扰家人休息,他总习惯进门前抬头看二楼房间还没有亮光。
这一看他居然觉得门前的路灯晃眼得离谱,亮到让他失去一秒视觉,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从心口冒出,迅速蔓延到全身。
眼前突然交替出现郝丽丽的脸,一张是在医院的那个雪夜她冻得鼻头通红的脸,一张是今天让他觉得媚俗厌烦的脸,这两个时刻的郝丽丽都正在欢欣地向他跑来。
从前觉得喜欢,现在觉得厌烦,变的真是她么?
钟子期手点燃烟,狠抽一口,吐出长长的烟尾,自责地想变的是他才对。
他很确认他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庄樱,一开始他还能克制,后来随着相处次数增多,他在庄樱身上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失控感。
不可抑制地爱她,想得到她,想保护她。
想法强烈到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而是完全属于那股浓烈的爱,总会做出他认为自己绝不会做的事。
凉爽的夜风,将他周身的烦躁吹散,让他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
他意识到对郝丽丽食言的是他,长成那样并非郝丽丽的错,郝丽丽没大没小也是他曾经纵容过的,今天对她那般实在不应该。
钟子期拿出手机打算给郝丽丽道歉,电话刚接通就立马被掐断,果决得不像郝丽丽的风格。
【寝室熄灯了,不方便接电话,抱歉。】
【明天还有课,先睡啦,安。】
郝丽丽连发两条,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无奈在输入框中敲下“晚安”两个字。
准备发送时,看见对话框上面最后一条他发的“晚安”是在一周前,原来以前他每天都要跟他说晚安才睡得着。
他手心针扎似的剧烈疼痛,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摁下发送键。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亲昵的话只允许和庄樱说,他眼看着自己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让他像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看着自己的手将敲好的两个字删除,换成简略冷淡的一个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