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秒钟的时间,林云雅大脑以难以估量的速度飞速运转,她该怎么面对邱月玲,甚至想到如果要辞职,哪家企业会向她抛出橄榄枝,她适合的又是哪一家。
可是当电梯门打开,可视范围内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高压罐头的塞子倏地被拔掉,“啵”的一声,林云雅这才恢复正常思考能力,她大概是急到失了智,公司里没有多少人认识闻星洲,他并不会未卜先知地堵到电梯口来。
闻星洲想做什么,她终于想通了,他要堵到公司楼下来,逼她承认。
怒气急速聚集,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盲打。
“这就是你想出的解决办法?”
“别幼稚了好嘛!”
“请你冷静一点,在事态不可挽回之前。”
“去消防通道。”
一连串被怒火充斥的消息接二连三发送,林云雅脚步停下,朝邱月玲歉意地笑了笑,“邱董,不好意思,底下人让我给他发一个东西。”
“秘书呢?”邱月玲皱了下眉。
“剥削他们一天了。”林云雅笑着,“晚上还要继续,晚饭时间就不虐待他们了。”
“唔。”清楚她不是喜欢苛待下属的那一类领导,邱月玲不觉怪异,随口问道:“什么项目?”
林云雅随便提了一个项目,抬手看了下腕表,“赶时间的话,要不你先吃?”
“没事。”邱月玲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烟盒,“我正好出去抽支烟。”
“好。”林云雅颔首,“那我尽快。”
乘电梯上了二楼,穿过曲折的走廊,拉开消防通道的门,走消防楼梯下到一层,将高跟鞋踩得蹬蹬作响,在半封闭的狭窄空间里回荡。
通道出口出,那道斜倚靠在灰墙上的身影,依旧修长,却不显往日的挺拔,浑身的疲态,仿佛融入了充满颗粒感的灰墙中。
看见她,他慢慢站直,脸上写着该不该上前的犹豫。
林云雅大步走过去,连开场白都省略,“我一直以为,你比同龄人要敏感、成熟,原来是我想错了。”
她在他面前站定,因为身高差而不得不抬头,但气势上占据了绝对上方,“这就是你的办法?破釜沉舟?你说我总是放弃你,所以就想出这种办法逼我承认?闻星洲,你觉得我要为你付出多大的代价。”
一字一字像连珠炮,闻星洲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消防门后,是冷空调覆盖不到的地界,空气兼具燥热感和潮湿感,高温令人产生因窒息晕眩的错觉。
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反正她都要结束了,那就最后破釜沉舟搏一把,堵到公司楼下,她不是想掩藏他们之间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吗?那就闹得人尽皆知,管他妈后果是什么。
被抛弃的报复心真的很可怕,甚至在给她发信息说在楼下的那一刻,他都是这么决定的。
可是,看到她在电梯间出现,她落后于邱月玲几步,在大厅里张慌四顾寻找。
闹大之后的后果,后知后觉在闻星洲脑海中自动成形。林云雅会怎么样?她会哭吗?
闻星洲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
她脸上那种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你就那么怕我妈知道吗?”闻星洲自嘲地扯着嘴角笑,诘问似尖锐地指责,“姐姐,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的关系不能见光,一直以来,这么想的只有你!”
林云雅被莫名其妙的质问激得呼吸激越,“对,邱董是我的老板,我的领路人,也是我的朋友,她信任我,我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我觉得无颜见人,行吗?”
“那又怎么样?”闻星洲胸脯急剧起伏,高声直指事实:“不要忘了,你已经和我滚上床了!”
林云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缓缓环抱住手臂,往后退了一步,声调从愤怒瞬间变冷,“谢谢你一再提醒我,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恢复平静的表情竖起了高墙,是拒绝深入谈判的姿态。
“姐姐,对不起。”
闻星洲不怕她生气,最怕她拒绝沟通,满腔的怒火泄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措的慌乱,“对不起,我不该未经允许来这里找你,我不该做这种事。”
林云雅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出现了,那种看似温柔,实际拒人千里之外的审视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慌。
“姐姐,你跟我走吧?”闻星洲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展示给她看他精心挑选的公寓的照片,“我拜托师兄在学校周围找的房子,有两层楼,二楼有很大的露台,推开能看到公园的湖景,很安静,也很美。市里有几家很适合你的公司,我向导师提过你的资历,他答应了,愿意向这些公司引荐你。或者,你如果不想工作,我有薪水,不用花闻家的钱,我多上几节seminar,多在lab里带学生,我可以养你。”
林云雅瞳孔紧缩,怔怔盯着他,半晌没有反应,
“姐姐,你看一眼公寓照片,你会喜欢的,好不好?你看一眼。”他快要绝望了,手机茫然地怼在她眼前,喃喃请求着:“就一眼……”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云雅不可思议到了极致,“你还清醒吗?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联姻,放弃闻家继承人的身份?”
“管他妈狗屁闻家!”他突然爆了粗口,狠狠喘息的模样像一头绝境中的幼兽。
林云雅简直想撬开他脑子看看是不是被荷尔蒙冲得只剩下大水,“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我根本不在乎!”闻星洲攥住她的肩,用尽力气紧握住,混乱的语气分不清是在威胁还是在恳求,“姐姐,我只要你,我爱你,你觉得不能面对我妈,那你跟我走,我们自己过自己的生活,我只要你。”
林云雅被他惊呆了。
无论是他默默计划了这么多,还是因为那一句“我爱你”。
闻星洲对她的感情,比她对他的要深很多,林云雅是一直知道的。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份煞有介事计划过的“未来”,是她以为他未曾考虑过的“未来”。
原本因为他今天的冲动行事,她已经在心底给他预判下低得不可再低的出局分数。但这份“未来”打散了她的坚定,让她说不出再多伤人的话。
闻星洲背抵住墙,往后靠下去,心如死灰的颓唐,“我不是故意违背你的意愿来这里的,我只是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要结束,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