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的第一时间，荆王的亲卫便拥着他往东城跑去，奈何东城门已被蛮子得手。
便欲转身往西城门逃命，但荆王却勒马停住。
“不，云州是我的封地，我不走。”荆王转身，想要和敌人决一死战。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是啊，快走吧，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爹啊，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荆王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着儿子，那可是他耿氏一族的独苗，还没娶亲，绝不能陪他这个老头子死在这里。
西城门的情况不知如何，是否易手也不清楚，若是再拖下去，很快会被蛮子吃干抹净。
荆王拍马急走，“出城！”
众人忙也抄起家伙跟上。
“大王，南蛮头领已经往城西去了。”南大王入城后，潜伏在云州城探子一身臭哄哄地钻了出来。
“辛苦你了，回头好好洗个澡，再来帐下听差。”南大王说完，便带着大军往城西赶去。
倒了几天夜香的蛮人探子，举起胳膊闻了闻，疑惑道：“不臭啊！”
随着蛮子军队从东城转到西城，原本关门闭户的东城富人区，家主们都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向外查看。
这些家主，都是几代在云州经营，家中都略有薄产，此时俱都不安，生怕有性命之忧。
虽说他们不是官吏，也无军职在身，按理只是平头百姓一个，谁当云州城的主子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平头百姓，该交的赋税，该服的徭役都不少，可是大大的良民。
只要蛮军脑子不进水，自然会明白，如何让一座城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毕竟打仗也是要钱粮的。
可是家主们心下还是有隐忧的，听说蛮人不听教化，会不会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破城之后大肆抢劫。
抢劫也就罢了，不过失些钱财，倒也无妨，反正以后也能赚回来。
但是就怕性命不保，还有家里的女眷又该如何自处呢？
“章老爷，咱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要不几家出点银子，给长官们送去，保一方平安。”说话的人正是章家的邻居左员外。
章宗文点了点头，“我家中银子不多，不知该献多少合适？”
这献金也是有讲究的，献得多了，自己肉痛不说，若是勾得蛮军胃口大开，以后时不时过来打秋风就不好了。
可要是献得少了，又怕蛮子自觉伤了颜面，心下不喜，纵兵行凶。
“唉~，咱们如今已然是阶下囚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且看着给吧。”左员外叹息着摇头离开。
章玉林在门外听得明白，现如今大家是打着花钱保平安的想法。
“爹，咱家银子没有，不如送些古董吧！”章玉林可是知道书房里有些值钱的玩意儿，都是便宜老爹的心头好。
章宗文闻声忙推她进去，“现在街上不太平，你可别出来。”
献金肯定要的，这么多街坊都给了，自家不献，岂不落人话柄，引人不满。
比起钱财，章宗文更担心自家小弟的安危，也不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
关好院门，叮嘱冯伯细心看守，章宗文提了盏油灯来到书房挑捡。
“这个怎么样？”跟进来的章玉林举了一块砚台问道。
“这可是龙尾砚。”章宗文赶紧接过，这等好东西送给那些不识字的蛮人，岂不可惜。
章玉林又指了墙上挂着的一副丹青，问道：“那这个呢？”
“这幅仕女图，可是前朝大家真迹。”
章玉林垂下手，这不可以，那也不行的，便宜老爹倒似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史书可是记载过的，敌军破城之后，三天不封刀。
不给无所谓，反正蛮军也会上门自取。
真到那个时候，谁管是不是真迹、孤品呢，不识字的大头兵，只当是烧柴的火引子用了。
俗话说“盛世古董乱时金”，乱世里金银才是硬通货，那些个古董死物哪里带得走。
凌晨时分，天上飘起鹅毛大雪，云州城的喊杀声一夜不绝，四处火光冲天。
有热血的士兵和青壮联合起来，依靠主场作战的优势，在深巷胡同与敌人打游击战。
也有人在忙着把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四处藏匿，以图日后东山再起。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投机分子，趁乱抢劫强奸的。
这其中有蛮人，也有本地的混子。
受辱的女子有想不开的，投井上吊自杀的也有一些。
总之，今晚的云州城无人入睡，大家都紧闭门窗，一家子都躲在暗处，静等天明。
当然怎么躲也是有学问的。
像关着门窗躲在室内的算是下策，因为时不时地便有蛮子把门撞破，将人拖出去，运气好舍些钱财，尚有命在，运气不好的，便魂归地府。
而中策的法子就有创意多了，有躲在柴火堆里、房梁上的，还有人不惧天寒地冻，缩在屋顶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至于上策就隐蔽多了，躲在房间密室，亦或是暗道里的也有不少。
越到这种情况下，章玉林反倒越发平静，她缩进羊皮睡袋，在地道里睡得天昏地暗。
罗娘羡慕坏了，她现在神经紧张，根本就睡不着。
“娘子，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银子？”章宗文收拾好古董后，便下到地道询问。
“银子还有三百多两，金银首饰有一些。”罗娘拍了拍身边的包袱。
“且取上五十两给我，没有银子，恐那些人生事。”
罗娘就着豆大的灯光，取了一锭马鞍银递给章宗文，小声说道：“夫君出门小心些，若是不好，便也躲下来，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处，黄泉路上好作伴。”
章宗文叹道：“说什么傻话呢？”便转身出了地道。
不一会儿，天色渐明，府门被人敲响。
冯伯忙去叫了章宗文过来，却原来是左员外过来叫门，说是已经设了香案，让大伙儿出来迎接王师。
章宗文忙带着收拾好的财物，穿戴整齐的跟着一块儿去了。
早已潜入云州的蛮人探子，早已将城里的情况探听明白。
别处已是杀得血流成河，但城东区昨晚竟然还挺安静的。
不多时蛮人将领过来，看了众人的献金后，满意地用着不太流利的楚语安慰众人。
“诸位都是城里的良民，只要不生事，与咱们作对，自然秋毫无犯……”
喜得众人笑逐颜开，心下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