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攻城的自然还是哲布，自从他和不花万户被换俘回营后，哲布深感日子不好过。
不花万户以前对他挺不错，还能经常一起喝酒吹牛，两人的友谊比金坚、比海深。
但自从以俘换俘之后，两人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
不花万户有好酒好肉再也不叫他，若是哲布攻城不力，不花还时不时地派人训斥。
有时候半夜还有八百里急报过来，哲布接过之后，发现不是什么军情急报。
而是不花万户博采众家之长的骂词。
什么阿木林、寿头、囊踹，这些八级词汇，不去找人翻译，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哲布被骂得灰头土脸，攻城一时又难以攻下，急得上火。
“不花大人说，再攻不下，就把你的头砍了祭旗。”亲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哲布怎么得罪不花，天天挨骂。
哲布没好气地，摸了摸嘴角上的火泡，“嘶~”，真疼！
估计是在汴州城牢房，得罪了不花，但哲布也很委屈，如花送过来的东西是专门给他吃的。
这不就相当于妻子给丈夫送饭嘛。
哲布都搞不懂，不花万户有什么好生气的，天天翻着花样的训他，他又不是木头人，当然有火气。
但不花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可没胆子对着干，只能老老实实挨批。
“准备好，今天务必攻下西城。”
这话哲布都说了好几次，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手下士兵摇摇头，自去做战前准备。
蛮兵照例将大楚的炮灰百姓，赶着往西城门去。
蛮兵人数少，又都是骑兵，用于第一波攻城不划算，只有等炮灰们消耗得差不多，他们才会上。
督战的亲卫看着不远的西城，觉得今日攻城有些诡异。
“哲布大人，城头上的南蛮人，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哲布手搭凉蓬，遮住酷热的日头，极目望去，但见城头之上立着一些道士，俱都挥着桃木剑，状似抽疯。
“好像是做法。”佛道本一家，蛮人虽信佛，但也敬道，熟知一些道家法门。
看着又是烧黄纸、又是斩鸡头的的流程，哲布敢拍着胸脯肯定，那是道家驱鬼仪式。
亲卫们面面相觑：“那咱们还攻不攻城？”
如果攻城会不会引得天上的神仙怪罪，这可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攻！”哲布火气正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狗来了都得挨两巴掌。
随着蛮人的牛角号吹响，城头上的道士们双股战战，恨不得立时拔腿便跑。
但身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腿软跑不掉呀。
有士兵狐疑问道：“道长，法术好了吗？”
眼看着蛮人就要攻上来，但己方并没有看到什么金甲神兵从天而降。
守城的禁军士兵，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又看看把桃木剑舞出花的道长们。
心下有受骗的感觉。
“不好，蛮人的云梯靠过来了。”随着士兵示警，蛮兵们已经前赴后继攀上梯子。
“迎敌！”
“等等，法术就快好了。”申昆还在兀自大叫，使得一些信道之人，犹豫着放下手里的弓弩。
禁军心中有神仙托底，防线迟迟没有建立起来。
一直密切关注战场局势的元文万户立时察觉，将佯攻北门的士兵调回，尽全力攻打西门。
城头上的士兵急得跺脚：“怎么办？敌人爬上来了，要不要浇火油？要不要滚擂木？”
“快，放箭，是假道士。”
到了此时，士兵们并没有看见天兵天将，这才知道着了道，急忙摆开阵势做好反击。
战场之上，一旦错失先机，再想抢回主动权就难了。
康顺帝在宫中坐立不安，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神鬼之说不可信，带着班直禁军往西城匆匆赶去。
还没到西城门，便见城头上已有蛮兵厮杀。
“不好，蛮人进城，快去东城门。”康顺帝心下急了，命禁军丢下龙辇，往东门跑。
什么老婆孩子，此时也顾不上，还是先行逃命要紧。
高将军将康顺帝护在身前，驾着快马往东城门逃窜。
“开城门！”
守门郎问也不敢多问，一脸懵逼地打开城门，放康顺帝龙游浅滩。
后面的百姓见康顺帝都逃了，心知不妙，也匆匆挑着筐、推着车，带着老婆、孩子跟着往外跑，守门士兵根本就拦不住。
哲布先行登上城头，拼杀站住脚跟后，又带着士兵打开西城门。
不远的元文万户，兴奋地举着弯刀嗷嗷叫，率领大军冲入城内。
兵败如山倒，没有城墙作为依仗，禁军们只能退回打巷战。
蛮军铁骑集合一处，齐齐杀往皇宫，为防路边有人伏击，命人往路边民居不停放火箭。
本就暑热异常，点点小火星瞬时便有燎原之势，百姓们哭喊着从家里冲出来，扑火的扑火、逃命的逃命。
京城转眼间成了人间炼狱。
京城皇宫，大楚帝国的心脏，仓促集结下的禁军拿着弓弩与蛮人对射。
禁军们本就是从各地乡兵中，择优挑选而来，不仅长相身高完美，武艺也不俗。
论单打独打，蛮兵还真不是禁军士兵的对手，但蛮兵源源不断而来，而禁军人数虽精却不多。
禁军在箭矢用完后，失去射程优势，很快就被蛮兵射成刺猬。
皇城之下的战斗，禁军士兵没有一人害怕、后退，所有人都是正面中箭而死。
他们拼死保护着深宫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永嘉帝，直到生命的尽头。
哲布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兄弟们，进去抓皇帝！”
……
天牢内，章玉林正趴着在玉席上，惬意地边吃葡萄，边翻看着话本子，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呼号喧闹之声。
“我出去瞧瞧！”
当下起身趿着鞋往大门走去：“牢头怎么了？外面打起来了吗？”
“不好！刚守门的兄弟们都跑了，咱们被困住了。”
牢头扒着铁门往外不停张望，事出突然，那些值守的兄弟们都已经跑了，连钥匙都没留下。
“汪湾兄弟，快开门！”
此时从院外跌跌撞撞跑进一人，牢头大喜过望，伸手高声招呼。
汪湾听到声音，努力扶着墙过来，血手印在白墙上分外显眼。
“蛮人进来了！”
章玉林看到汪湾后背上的箭头，太眼熟了，柳制杆、鹰羽，明显蛮人的箭。
汪湾颤巍巍地从后腰上取下大门钥匙，还没扔过来，便倒卧地上一动不动。
“完了！”
“什么完了？”安平公主见章玉林半天没回，跟过来查看。
章玉林愣神道：“要挨饿了。”
牢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吃的喝的，都得靠外面送，现在几人被困在天牢，若不取钥匙开门，非得饿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