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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龙门:昭雪(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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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此事真相已经大白。”李世训笑吟吟应和道,显得既不突兀,又颇有几分推波助澜的意味。

    “至于北燕是否走过东线雁门关,卫将军就在河东太原府,召回来一问便知。”

    召不召回来都是一样的结果,北燕先走东线,从情理上看,就已经分外合理了。

    “也是,”薛琀也应和,“隆平九年薛家案爆发的时候,远在太原府八竿子打不着的卫将军,为何要上书恳请陛下彻查薛家一事?还不就是因为卫将军知道,北燕入境,放进来的是薛将军。当时不查,之后总是要彻查一番的。”

    一切都连起来了。之前李世默曾与若昭商讨卫将军上书恳请彻查薛家案一事,若昭以为是为了迎合陈太后卫皇后的筹谋,不得不应付一下的面子上的公事。没想到其间机巧在这,却是他们俩都误会了卫将军。

    这些都按下休提,李世默一杆秤在心里权衡个七七八八。

    “此事的细节,还是需要再商议一下的。”

    他迈出了一步。

    “北燕骑兵入境,归根结底,在于北燕与我大唐双方各自有力量牵引。”

    李世默淡声道,淡声背后却是难耐的字斟句酌。这句话不好说,说得晦涩了,于此刻的情境无用。说得明白了,就是当朝在追究陈太后的责任。父皇的生母,他的皇祖母,华阴陈家实际最高的权威。

    李世训偏着眸子看他,言笑晏晏。

    “三哥这话我没听太明白,什么叫,北燕与大唐双方各自有力量牵引?”

    见李世默没吭声,李世训又慢条斯理,上前向着父皇盈盈一拜道,“适才儿臣仔仔细细听了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且听儿臣梳理一边,也不知道儿臣说得对不对。

    “安和元年的起因是义宁长公主身在北燕,却心忧大唐局势。所以拜托北燕出兵,襄助父皇。然而父皇本就先帝所钟,天命所归,根本不需要北方胡儿来横插这一棍子。义宁长公主是好心,又是皇胄,自然谈不上过错。可那个放北燕骑兵进来,又纵容他们在河西肆虐的人,还是得好好查查。毕竟,河东的卫将军能拒敌于关外,河西的薛将军,为何就做不到呢?”

    李世训对着父皇陈词一番,最后一句却转向了李世默。

    “三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当然有。这段说辞本身就有大问题,他完完全全排除了陈太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这段话又确确实实没有问题,他完美地排除了在场所有人可能沾上的责任——毕竟大唐防线内缩,中书门下不作为的责任,神策军龟缩不前的责任,在场的人,细究起来其实也没有一个清白的。

    所以,这是所有人都想听到的说辞,包括他父皇。

    可是如果李世默此刻回答没有,下一步,只怕就治他的罪了吧。

    但他此时不能退,这是他执意拉上若昭要查的案子。他退了,又如何面对若昭这些年的呕心沥血?

    “只是一个义宁长公主之请,就能让北燕军东线受挫之后,又不惜调动西线骑兵?”

    李世默也看他,“敬王的说法,不觉得牵强吗?”

    “牵强吗?”李世训一脸无辜地摊手,“我不觉得,义宁长公主在北燕位居王后,大唐公主,如何没有这号令千军的权威?宣王哥哥是觉得我大唐没有震慑这蕞尔小邦的威势,还是说,其间还另有推手?”

    他恭恭敬敬一拜,“弟弟不知,还请兄长明示。”

    “我想,敬王殿下是误会了宣王殿下的话,”淡而清远的声音从班列的朝臣中出来,是很少在朝政中发话的国子监祭酒常修远。

    “宣王殿下是觉得此事关切重大,不可妄下结论,宜付有司之后再细加查察。”

    “常大人说得对,”杨秉廉也应和道,“此案人证物证逐渐浮出水面,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还请陛下容后细查。”

    裴济、韩晟、连带着不怎么说话的礼部尚书蒋其华纷纷出列道:“确该详查,请陛下容后再议。”

    “哎呀!”

    李世训看到这阵势,啧啧向后退了两步,“哪里需要这么大的阵势,本王就是诚心诚意请教一下兄长,兄弟之间的说话呢,”他亲昵地冲李世默笑笑,“三哥,你说是吧?你就偷偷给我透露个准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算是看得糊涂了,不及兄长多有历练又百官拥戴的本事。”

    李世训言语间带刺李世默又怎会听不明白,无非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太子、提醒父皇他日益壮大起来的势力。

    他转身,定定地看着眉眼带笑的李世训,余光瞥见宣政殿如林的沉默与殿外阴翳的天。

    “敬王真的不知吗?”

    不说话的人真的不知吗?

    “请北燕骑兵横行关中,屠戮甘凉的人,是谁?”

    “世默!”

    还跪在他身边的凉王低喝一声,伸手,狠狠地拽了一下他袍子。

    别说了。

    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你么?

    直到一个不温不凉的声音,在他头顶淡淡响起。

    是许久未开口的皇上。

    “世默,你在反对的,究竟是什么?”

    他在反对的当然是,延请北燕铁骑入境的陈太后,还有满朝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等等。

    李世默突然意识到一个很诡异的问题,如果没有北燕骑兵杀入关中力保父皇登基,登上大宝的未必是他的父皇。可能是悼太子,也可能是晋王,可能是跪在脚边的凉王。他甚至都不该站在如今的宣政殿,不该以这样的身份,身处此时、此刻、此境。

    如果父皇得位不正,那他这个皇子究竟还有何意义?

    就算父皇与太后再有诸多不合,在登基上的利益却是完全一致的。他在反对陈太后,又何尝不是在反对如今父皇?为臣者的权力尚可说来源于国法,而他作为一个皇子的所有权力,却又偏偏全部来源于他父皇。

    他最后反对的,也是他自己的合法性?

    所以父皇允许他翻隆平九年的薛家案,允许他把罪臣一个个带上宣政殿来回折腾,却唯独不许他,替安和元年的薛将军说一句辩解的话。

    父皇的心中早已选出了最妥当最功利的办法,也是对满朝最有利的办法。陛下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保住了陈太后的清白,也保住了他的清白与正当。

    而他李世默所有的辩解,都是在为自己铺下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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