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天正山（2）
林响的身子抖了抖，手下意识地松开。
李卦可不让他逃，直抓紧，笑得有一丝狡黠，“逗你的，走吧。”
山林渐深，雨水湿气感更重，树上叶，盘桓条条蛇，吐着红色信子，鸟声绵绵，脚边草，蚊虫叠叠，水珠重重，阳光经雾千层，照不进来，泥地上的影子浅淡，鼻息间是浓重的土草腐败味儿。
李卦拨开拦路的树枝，眼前可见一长着双角的黑毛动物，形似犬又似羊。它注意到李卦和林响，划拉两下脚，跑走了。
李卦：“天正山的环境不错，昆虫鸟兽挺多。”
林响“嗯”了一声，目光前视，“看前面。”
眼前是一间破屋，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齐齐上前。
木门破旧，湿腐气，上角落的蜘蛛网上挂着湿珠，分布一些不明的黑色虫点。
“嘎吱——”林响上手推开虚掩的木门。
开门便见一口长方体黑色的棺材，紧闭的棺盖上灰尘铺满。
开门见棺，阴气聚集，这屋子恐不干净。李卦向前走两步，靠近棺材。
“吉兆。”林响神情倒不如李卦那般。
“怎么个吉兆？”
“民间说法，棺材寓意着升官发财。”
李卦扯了扯嘴角，“并不是完全都是，棺材里的若是老死之人，寓意升官发财，但若是横死之人……”
林响心里咯噔一声，走近李卦。
他们踩过的地上显着脚印，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李卦回头继续看棺材，伸出手指摸了摸棺材上的灰尘，“开门见棺，阴气聚集，不论凶吉与否，这屋子是不干净的。”
林响点头，围着棺材细细观察，停在棺头。
棺材一般在尸体放置妥当、盖棺后，用钉子钉棺盖，民间称为“镇钉”，用七根钉子，也俗称“子孙钉”，据说能使子孙兴旺发达。
这个棺材棺盖有一圈规律的分布的七个刺边圆孔，钉棺盖的钉子被拔起来了……棺头却有不同的边缘不齐的洞。棺盖与棺材连接部分有稍清晰的泥印分界线。
“这个棺盖被打开过，钉棺盖的钉子全没有了，棺头有三四个手指粗的孔。”
李卦凑过去瞧棺头的孔，离得林响极近。
林响只闻得似有若无的草木香，是李卦身上传来的。他低眸，注意力集中到那些孔上，“孔边缘不平，不像是人专门打的孔。”
李卦意会，“像虫咬的。”
林响直起身，这是一个大厅，两边墙壁泛黄裂痕落块，中间的木板墙上有脱胶腐蚀得不成样子的纸，上面已什么都看不清了，地板灰尘遍布，还有些黄泥土线，料想是虫子的线路。
他走到露天院，房子只剩一个大厅，两边是边缘黄色土泥不平拆了的墙面。
李卦拍了拍手上的灰泥，“有听到看到什么吗？”
“没有。”林响的视线瞥向这里明显的唯一“突破口——棺材。
“开？”
李卦也看向棺材，上前伸手，两手碰着棺材盖边，“开。”
林响走到棺材的另一端，与李卦对视一眼，两个人使劲往一边推，棺盖摩擦声响，接着重重倒地，“轰”震地动。
棺材里的气味冲鼻，一具尸骨赫然冲入眼帘——人头骨上点点干凝的红褐固液，尸身只剩皱起的皮以及掉渣的黑色衣物，极具冲击。
这时，尸身上突然发出虫子爬出的声音，尸体在动，黑红色的虫子从黑色衣物里爬上头骨，眼窝骨，脑门上……很快就遍布了。
林响盯着这些蠕动的虫子，“又是蛊虫。”
李卦拍拍手，尽量拍掉手上的灰土，双目若有所思，“蛊……”
过了一会儿，林响转头看向李卦，“人有魂，那虫子动物这些有魂吗？”
李卦笑，“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古也称‘胎光’、‘爽灵’、‘幽精’，也就是‘主魂’、‘觉魂’和‘生魂’，主魂主修养，觉魂主感觉、视听，生魂主生死。万物有灵，动物有生魂。”
世间万物，不同形态的存在，都有其不同的维度，各不相干，却又相互联系。
林响似有所感，“我们会不会是来到了它们的生魂地？”
李卦与林响对视，有些久。林响轻“咳”一声，扭头接着看这些蛊虫，“我猜的。”
李卦的视线也转向蛊虫，“那这些蛊以及这屋子，你怎么看？”
“蛊虫经过制蛊人的调教，有了他们的‘心血’，虫身死去，生魂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与其他生魂不同。就像我们之前遇到过的灵，被赋予了人的‘期待’，蛊虫在某种形式上来说，也是被赋予了人的‘期待’，虫身死去，灵还在，继续着未死前的行为。”
李卦点头，表示赞同，“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个。但若这里真是生魂地，为什么会有一间屋子在这里？”
林响：“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像我们一样，是不小心进来的闯入者？他们出不去，就不得不在这里住下？”
李卦摇头，“不太可能，若是闯入者，那为什么会有棺材？”
这确实解释不通。林响思考，静默了好一会儿，开口：“生魂地是一开始就有的并且固定的？还是说通过某种条件也可以使一个地点成为平行维度的生魂地空间？”
他说的这一点也让李卦通了。林响真的很聪明，通鬼神，晓阴阳，很适合这行。李卦这样想着，笑看他，“你觉得地府是指定地点吗？”
林响微摇头，他似乎明白了，“不同维度，魂游离于人间，聚集一起一方，长久以往，便可以称其为魂地。这里也许是我们触发了某种条件，而进入了生魂地与人间地的交汇处。”
李卦点头，“林响，你真的很适合这行。”
林响微勾嘴角，启唇，“你……”
“嘎叽——嘎叽——嘎叽——”
林响停下了说话的嘴，只听得骨头摩擦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急促。
林响欲转头，突然耳似灌雷，一阵风刀，速度之快。
李卦一边肩膀受力，整个人被一方狠力推，直往另一边倒。
林响向李卦的方向快走两三步，伸手去抓李卦，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却没有拉稳，两个人倒在地上。
李卦在地，痛呼一声，林响在他身上，都能听得肉骨着地的响音。
来不及做其他，林响立马起身，拉起李卦，面前又是那具紫红色尸斑的干瘪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