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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胭脂海棠(34)(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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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府。

    天还蒙蒙亮,走廊跟屋舍里就已经人来人往。

    仆役们挂大红灯笼,在厅堂间扯上红绸子,热热闹闹地为今日自家小姐的大婚准备着。

    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愈加热烈,有黑白羽毛的喜鹊踏枝高鸣,声声欢快。

    处处喜气洋洋。

    闺房里是另一番景象。

    梳妆台前已经摆好了许多妆办的物品,大小的钗,各色的镯,还有满满当当的珠翠和盛在小匣里的胭脂。

    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水胭月被两个丫鬟围绕着,正在换喜服,水夫人站在一旁看着女儿,百感交集。

    先是一件交领的短襦穿上,左襟叠过右襟,在纤纤盈盈的腰部收紧。然后又着条长长的裙,丝织的布料顺滑光艳,拖曳到地上。

    最后罩上一件衫,大红的里子,大红的外层,上面用金银的线绣着比翼双飞的鸟儿,还有连绵到尾的花枝。

    一身裁剪得当,亮眼的红衬得穿着嫁衣的新娘更显明丽。

    待到穿好了衣,水胭月做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少女清丽的脸。

    她微微地笑着,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

    长至腰际的乌发垂顺如锦缎,丫鬟小心地梳着,仿佛在抚摸一匹丝绸。

    水夫人看着看着就走近了,从丫鬟手中拿过檀木的梳子,亲手为女儿梳起头发。

    细密的木齿瞬间便陷入黑发中,手捏着梳子上边的梗,慢慢地从上梳起。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木梳行至尾端,又被拿起到顶上,重新从上往下。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发丝泛着光泽,接着动作如旧,自上再开始。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到这里,水夫人的手顿了顿,她看着镜中映出的如花般娇艳的水胭月,把梳子又拿起,慢慢地放到了头发上。

    原来时间这么快啊,好像只一眨眼,跟在身后的小小人儿就长大了。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慢慢地,慢慢地梳,好像这样,时间就能停住。

    停一会儿,再停一会儿,再好好地看一看女儿的脸,再与她多相处一段时间。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慈母爱子,非为报也。

    此后塞北与长安两相隔,再见,不知又是何时年月。

    不舍地往下梳,长长的发终究还是有尽头,檀木的梳子从发梢落下。

    心却永远地提起,千里万里为儿女担忧,再也无法安稳地放回原地。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发已梳完。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水夫人心里一阵酸楚上涌,眼圈红了起来。

    她慌乱地别过头,把不舍跟悲伤隐藏起来,在女儿大婚的日子不露痕迹。

    水胭月端坐着,看不到身后母亲的脸,全部都是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喜悦。

    丫鬟在水胭月的脸上细致地化妆容,螺子黛描画出细长的眉,胭脂红涂上润泽的唇,眉间点上绯色花钿。

    两条耳坠穿过耳洞,串着的红珠子与喜服相映成趣。

    长发盘起,两侧斜斜各插入三根金钗,正中罩上点翠与金羽的凤冠,长长的流苏叮当垂下。

    铜镜里出现一个含羞带笑的新娘,美好又明艳。

    水夫人目光长久地看着女儿,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现。

    刚出生的时候还小猫崽似的人儿,如今也成了别人家的新娘子了。

    她心绪起伏,手搭在了女儿的肩头,轻轻地掸平了衣服上细微的褶皱。

    本想轻松随意一些,但手却不听话,怎么也无法平静。

    水胭月觉察出母亲的颤抖,抬起手覆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娘亲,莫要担心,月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马上就嫁到别人家了,可不能再任性”,许夫人眼圈又红了,细细地摩挲着女儿的手:“但若是许棠舟欺负了你,就来信告诉娘亲,爹爹跟娘亲就算追到塞北也饶不了他。”

    水胭月听着母亲小孩子一样的话,不禁噗嗤一笑:“娘亲,棠舟哥哥好着呢,不会欺负我的。”

    “那……那便好”,水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眼眶里的泪水愈来愈多:“就算……就算没事情,也可以给爹爹娘亲写信来……塞北天寒,多带些衣物去……”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始终不愿松开女儿的手。

    水胭月安静地听着,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丫鬟捧着红盖头,在一旁静默地伫立。

    “新郎来喽,新郎来喽!”外面热闹起来,响起嘈杂的呼喊。

    水夫人听着那些欢呼,在耳畔忽远忽近地回响,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咬住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但声音却还是颤抖:“月儿,该走了。”

    抽出了与女儿握在一处的手,接过丫鬟捧着的红盖头。

    水夫人亲手为水胭月盖上盖头。

    红布落下,薄薄一层隔开了视线,也隔出了人生的分岔点。

    盖头里,水胭月时喜时忧,为嫁给心上人欢喜,为离开父母伤忧。

    盖头外,水夫人看着女儿被扶起,汹涌的泪终究还是落下来。

    从此天高水长,从此天涯两端。

    从此,再难相见。

    欢闹的锣鼓声响出很远。

    丫鬟打开了房门。

    水胭月深吸一口气,莲步轻移。

    她着凤冠霞帔,走进门外融暖阳光里。

    高头的大马打前走着。

    后面跟着两列穿戴一新的护卫,行止整齐划一,个个精神抖擞。

    护卫的外侧是队鼓乐手,吹笙箫的手指头按在孔洞上,不断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换动,像是在演奏一场别致的指头舞。

    而吹唢呐的也不甘示弱,两腮鼓起如吞进了果子,就卡在那里,撑得脸颊的皮都薄了一层。

    他们俱都卖力地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然而就算那笙箫吹得再奋力,唢呐吹得再喜庆,众人的视线却没落在上头分毫,而是全都聚在了马背上的那个人。

    一顶挺括的纱帽,一身绯红的喜袍,一对似朗星的黑眸,一张如冠玉的姿容。

    许棠舟遥遥地骑在马上,面无表情。

    他的脊背英挺,手握着缰绳,再加上跟在后面的两列明显是军人出身的护卫,周身自有股气势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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