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容终是等到雪停了，某人也疯够了才得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未央宫。
“流波呢？”她以为流波寻不到她会先行回宫，结果问过妙蘅才知，流波并没有回来。
大雪方尽，外头冷得厉害，流波难道还在麟德殿前等她吗……
金月容喝了口妙蘅递过来的姜茶，正要派宫里的小太监出去瞧瞧，一个略微眼熟的侍卫却突然求见，说是有急事要禀告娘娘。
“拜见太后娘娘。”侍卫急匆匆进来，跪地向金月容行礼。
在他抬头的刹那，金月容方记起，他是麟德殿前的侍卫。
“可是哀家身边的婢女出了什么事？”金月容一下子便想到了在麟德殿前等了她几个时辰的流波，心中愈发不安。
侍卫听后，皱眉点了点头：“是，半个时辰前，江司衣端着要呈给皇上的冬衣路过麟德殿，娘娘的婢女也恰好要动身，许是风雪太大，两人都没看清前路，撞在了一块，冬衣也掉落在地。”
“那流波呢？”金月容放下手里的姜茶，秀眉微蹙，只怕流波受了处罚。
“回娘娘，奴才看见，江司衣带着娘娘的婢女往东边走了，看方向，应当是去了尚宫局。”侍卫小心翼翼抬起脑袋，看了眼主子的脸色。
流波性子烈，这事若不是她的错，她必然不肯服软低头，江司衣……江司衣若也是这般，闹到马尚宫那里也是无可避免的。
“妙蘅，带哀家去一趟尚宫局。”
流波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在蕃汗时流波会护着她，如今在大胤，她也不想让流波受委屈。
尚宫局。
已近午夜，马尚宫本来睡得香甜，美梦都做了好几轮，结果生生被人给从梦里拽了出来，这会正一脸不悦地瞅着面前两个人。
“都这么晚了，雪天路又滑，江司衣偏要挑这个时候给皇上送冬衣，本座不明白，莫非……”
新帝虽幼，却也该到了充盈后宫的年纪，后宫上下免不了有人盯着那空置的几个后妃宝座。
马尚宫是宫里的老人，对那些年轻宫人的心思摸得门儿清，自然也包括她面前的江如瑟。
她一向和刘尚服看不对付，这江如瑟又是刘尚服带出来的人，她当然也喜欢不到哪去。
“尚宫多虑了，如瑟可没安过这样的心思”，江如瑟并不承认，继续把矛头指向跪在一旁的流波，“都是太后娘娘身边这个婢女，弄脏了皇上的衣裳还不肯给下官一个交待，天色已晚，下官也不敢去打扰太后娘娘，只好来找尚宫讨个公道。”
流波衣衫单薄，又在雪地里冻了许久，这会儿说话都在打着冷颤：“分明是江司衣您自己没看清路，撞上了奴婢，怎么……”
“太后娘娘驾到——”
小太监这一声可算是把昏昏欲睡的马尚宫给喊了个精神。
“拜见太后娘娘。”她只得起身与江如瑟一同行礼。
金月容下意识先去瞧流波，见她无恙才放下心来，把妙蘅手里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天色已晚，还劳烦太后娘娘过来一趟，是下官失职。”未等金月容上前，马尚宫便上前向她陪罪。
江如瑟见到金月容，也收敛了气□□身行礼，心里先想到的却是她那个哥哥。
殡宫那事她也有所耳闻，神火忽灭，先帝显灵，忘尘大师传达先帝的意思，说是要让太后娘娘去陪他，结果丞相却突然出面让大师收回了这话，改成让太后娘娘斋戒三月。
哥哥那日回去后失魂落魄，问他为何如此他又不肯细说，只道是自己没用，护不住太后娘娘。
她就知道哥哥还放不下，可如今她眼前这位不单单是蕃汗公主，还是大胤的太后，不论哪一样身份，哥哥都配不上。
这道理她懂，哥哥不可能不明白。
事到如今，他早就该断了这个念头。
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丞相，他和太后八杆子打不着，结果却突然出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要给皇上送去的冬衣，可是这件？”金月容指着一件白狐裘问。
“是。”江如瑟点了点头，没敢多说什么。
金月容端详着那块污渍想了想，道：“狐裘交给哀家吧，哀家亲自给皇上送过去。”
“那这奴婢……”
江如瑟仍不肯善罢甘休，金月容闻声看向她，她又只得敛起性子，乖乖闭上嘴巴。
“这是太后娘娘的奴婢，自有太后娘娘管教，用不着江司衣操心。”马尚宫走到金月容身边，正想说什么，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木香，神色变了变，思量片刻才说出这话。
江如瑟吃了瘪，想到这两位她哪个都惹不起，只得噤声不语。
“娘娘，这白狐裘难得，先帝在世时曾得两块，一块在这，另一块……奴婢记得，应当在丞相大人府里，丞相大人素来不爱这些皮毛，若能借来一用，奴婢倒也可交差。”
马尚宫作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模样，走近两步向金月容禀告。
“不必了，这等小事，不用惊动丞相大人。”金月容闻言，一下子捏紧了狐裘，没有接受她的意见。
好不容易被他放过，她可不想再和他有什么莫名的瓜葛。
马尚宫敏锐的目光从她略微发红的小脸上一扫而过，之后才敛眸陪笑回了声“是”。
面对这件脏污的狐裘，金月容其实是有法子的，蕃汗有一种特殊的药粉，洒在水里可以洗去这片脏污。
流波知道自己给主子惹了麻烦，这回倒首当其冲为主子解忧，亲自将狐裘洗了个干净。
恰逢年关，宫里要置办不少年货，金月容特意挑了小皇帝下朝的时候过去，一是为了送狐裘，二则是为了与他商议后宫置办年货之事。
奈何她来得不巧，不知为何，今日下朝的时辰往后延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朝臣鱼贯而出时脸色也都不大好。
唯有一人，红衣张扬，满面春风。
“拜见太后娘娘。”
她想躲，却来不及。
“娘娘若是喜欢白狐裘，大可以向微臣讨，这种脏污的皮毛，可配不上娘娘。”他将视线从那洗过的狐裘上移开，嗤笑一声，看进她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