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亚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他睁大眼睛,四处搜索着,看得眼睛都有点难受。柴野别墅空荡荡的氛围让他感到一丝诡异,这感觉就好像在某个被遗忘的陈旧古堡,而它的主人一定是神秘莫测的。
“奎宁?”菲亚特从楼梯的围栏上探出身子,试着叫了一声。
利欧离开别墅之前没留下任何指示。他没必要那么做。不过问、不打听,菲亚特在莱昂那里熟记于心,放在利欧身上也同样适用。
“有什么吩咐?先生。”奎宁很快就来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让你亲自过来。”菲亚特从楼梯上走下来。
“没关系的,先生。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这屋子只有你一个管家吗?”
“恐怕是的,先生。”奎宁很规矩,只等着他的吩咐。
“噢……”菲亚特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如果你不忙的话,能带我参观一下这座别墅吗?”他显出歉意,但这抱歉就像无路可退时发出的叹息。这房子空旷的古怪,还有它未归的主人。
奎宁把手上湿漉漉的水珠在罩衣上擦了擦,回答:“当然。请跟我来。”
别墅不大。他们的步子不快不慢,足够让跟在后面的菲亚特边走边看。走廊里的装饰都是些久远的物件,凭他见识过的,它们价值不菲,却不属于利欧这个年龄该有的品味。如果一定要说,这些东西的收藏者至少应该是他祖父那一辈的。
“利欧多少岁了?”菲亚特边走边问。
“克劳利先生有三十六了。”奎宁回答。
菲亚特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里是克劳利先生的书房。”奎宁停了下来。
出于礼貌,菲亚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他的书房门口张望了一番。如果一定要描述对利欧的感觉,那应该是敬畏。
隔着屏风,可以隐约看到椴木书架上摆满了边角卷起的书本。书架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暗色调的壁毯。菲亚特忽然问:“看上去利欧对歌剧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这一路找不到一丝与皇家歌剧院有关的东西,反而勾起了菲亚特的好奇。“可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这让我很难回答,先生。”奎宁忍不住偷偷多看了菲亚特几眼。他真的很美丽。“不过,上次您邀请克劳利先生的时候,他甚至高兴得不知所措。”奎宁说。
“真的吗?”菲亚特嘴角含笑。
一想到利欧那双陌生却深情的眼睛从一开始就只看着自己。
却也,感觉感到莫名的窃喜。
终于,他们停在了一处挂有巨大肖像的画作前。画框上的金色线条已经失去了光泽。菲亚特看着画中人像严肃庄重的神情,从那眉宇间隐约找到了和利欧的相似之处。也许这是他家族的人,菲亚特猜测。
这时,奎宁的视线也顺着菲亚特的望去,他说:“这是凯瑟林克大学的创办人,也是克劳利先生的曾曾曾祖父。”
“为什么他会独自一个人住在这里?而不是和他的家族一起。”其实菲亚特想问的是,难道是因为利欧被他的家族排挤?
那疑惑就写在脸上,奎宁一眼就能读出,他摇摇头,“克劳利家族的氛围其乐融融。”
菲亚特想起哥哥和妈妈,融洽的家庭是他心底一直渴求的,可是利欧这家伙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其实是克劳利先生自己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奎宁说:“我只知道汤森医生一家和他走的很近。我至今还没有见过其他克劳利家族的人来访。”
“噢……”菲亚特若有所思。奎宁口中的“难言之隐”他隐约已经猜到了。利欧胸口的弹孔,他一定是背负了什么诅咒,才不得已背井离乡。
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难道说利欧是个古怪孤僻的人吗?”菲亚特问出了心中另一种猜疑。
“嗯……也许,一点点。但并不意味着他的社交能力有问题。”奎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禁笑了起来。
对友谊来说,笑不是个坏的开端。菲亚特也不禁笑起来,幸好这座别墅的主人不是像瓦德曼医生那样的怪人。
他们又继续向前走,经过一扇半圆的彩窗时,奎宁指了指窗外,说,“那里是塔楼,夜晚很适观星。”
“去那里看看也不错。”跟着引导,菲亚特忍不住好奇利欧胸口的弹孔,于是又问:“利欧受过什么重伤吗?”
奎宁思索片刻,回答:“听说克劳利先生经历过十七年前的那场战争。”
“你看起来年龄也不大。”菲亚特打量着奎宁。
“是的,先生。发生战争时我只有两岁。”
有一瞬间的共鸣,菲亚特对十七年前的战争没有记忆,想想看,血肉横飞的战争爆发时,他们才出生不久。但这样更让他觉得,和利欧的距离又拉得更远了。虽然他就住在他的别墅了。
“听汤森医生说,那场战争给他带来了一种很难恢复的心理创伤。”奎宁讳莫如深,没有细说,只是简单提醒他。随后,他又指了指前方的一处小木门,那里连接着几个石阶。“那里是克劳利先生的图书馆。里面都是些古老的手抄本。有时他会给那些手抄本装帧。”
等略微熟悉了别墅的构造,菲亚特感谢过奎宁之后,便让他继续去忙了。他走向花园的围墙,然后顺墙边一条潮湿曲折的小路一直走。圣诞节的假期让他有时间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抬眼看了看塔楼,他正想往那里去。这时,园子外来了装满了邮件的邮政马车。
“利欧克劳利的信件!”送信员拢着马缰绳正在庭院外。
听到有私人信件来,菲亚特连忙朝屋内的方向看去,高声道:“奎宁,有利欧的信。”他清楚这些信件不该由他这个访客来接。
但是,奎宁却迟迟没有出来。众人皆知瓦克郡的邮政马车非常繁忙,送信员急着要离开,菲亚特只能接过信。
信件一共四封。署名都是:圣三七联合会副会长。他无意间瞥见了信笺上的狮头的标徽,这个标志他见过。
菲亚特把信拿进屋。他又叫了一遍奎宁。
“博纳利先生,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奎宁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有利欧的信。”菲亚特把信交给了他时,眼睛停留在那些信封上,忍不住问道:“圣三七联合会是什么?”
奎宁接过信,回答:“是克劳利先生任职的一个历史学会,先生。”
菲亚特觉得愈发奇怪,利欧是一个历史学教授,可他接触的事情却又像他好像打算把某种巫术和科学配方结合起来。